“你在說夢話?”
楚弈恒眉頭微蹙,似是信了白筱筱這番鬼話。
下一刻,不等白筱筱露出欣喜的笑容,他的手指頭就敲了下來:
“你需要醒醒腦子!”
白筱筱捂著額頭,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。
楚弈恒冷笑道:
“下次再敢欺瞞于本王,定然治你重罪!”
面對這冷冰冰的威脅,白筱筱選擇沉默,并且在內心默念一萬遍“小命要緊”。
馬車再次響動,開始慢慢往回走。
白筱筱揉了揉額頭,想想這徒勞無功的一天,心塞得想撞墻。
等到天黑要回家睡覺,她就更心塞了——
她回哪兒啊?
在自己家都能被人劫走,哪兒還有她的家?
天下之大,竟然沒有她一個媒婆的容身之地!
想來想去,白筱筱只能把弟弟再次托付給朱老娘,自己打算睡衙門。
朱老娘瞪大了眼珠子:
“這么個大冷天的你睡衙門,抽的什么瘋?小心凍破你的皮!”
“就我家那個破房子,比衙門還冷,我睡不下去了……”
“家里不冷,是我姐晚上就沒人影了,總是高大哥陪我睡……”
“可閉嘴吧你!”
白筱筱實事求是地辯解著,白箋箋卻從她身后露出腦袋,嚷嚷了起來,白筱筱嚇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。
晚上被楚弈恒擄去“陪睡”這種事情是萬萬不能讓人知道的!
以這種世道來說,敢去罵楚弈恒強搶民女的人沒有,想把她抓去浸豬籠的人肯定一抓一大把!
但是朱老娘是何許人也,最是精明不過,從白箋箋這三言兩語,她立刻就拼湊出了事情的大概,喜不自禁地朝著白筱筱眨眼睛:
“怎么,你已經把郡王給勾到手了?這可是大喜啊!”
“沒有,我真的沒有……”
“噓,謙虛了!這種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能給郡王做小,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,有什么好害羞的?”
朱老娘揮著帕子,恨不能直接把白筱筱送回楚弈恒的床上:
“咱們這個身份,就算是明媒正娶,別人該看不起咱們還是看不起,但你要是給郡王做了小,那些人背地里怎么樣不說,表面上不得對你恭恭敬敬?
好了,別害羞了,也別想不開,箋箋我給你帶著,你趕緊給我回去把郡王伺候好,早日給你親爹沉冤昭雪才是正事!”
朱老娘一邊說,一邊把白筱筱往衙門外推。
黑了,徹底黑了。
無論是天色,還是白筱筱的心情。
她望著緊緊閉上的衙門大門,心情活像是嗶了狗。
“姬月,我是不是穿了個假越?這到底什么世道,為何懷了孩子王妙青都要尋死,朱老娘的思想卻如此豪放?”
白筱筱在墻角蹲下來,默默地對姬月發(fā)出靈魂拷問。
嗯,被楚弈恒敲過之后,白筱筱已經自動切換了和姬月的溝通模式。
“嘿嘿,這個世道嘛……男人女人,能生孩子就是好人,一切都以生孩子為終極目標?!?p> 姬月的回答直指問題中心:
“王妙青要是不尋死的話,沒有人能讓她死,就憑她是一個孕婦,官府都會保她一命,只可惜,她自己不允許自己活著?!?p> 姬月的聲音里充滿了同情和遺憾。
這……這話題明顯是歪樓了吧?
可白筱筱忽然就明白了上輩子的王妙青為何會輕易對人托付終身,又為何會絕望自殺。
接收了那個夢境之后,她一直都覺得是這個世道逼死了王妙青。
而站在王妙青的角度,也以為是這樣,以為自己會被即將到來的鋪天蓋地的唾沫星子淹死。
換句話說,小姑娘是被自己心里固守的道德底線給逼死了。
可是她和王妙青都忽略了最基本的一點——
在大夏朝這個全力發(fā)展人口的大背景下,未婚先孕的姑娘,怎么可能只有死路一條?
官方對待未婚先孕的姑娘,只有一個態(tài)度:你要死可以,你得先把孩子生了再死!
而官府一再鼓勵寡婦再嫁,鰥夫再娶,就連當初的道德標兵高秀秀,面對再嫁也毫無心理障礙。
這說明大夏朝的民風還是比較開放的,王妙青可能會遭人白眼,但也絕不至于在這個世上活不下去。
那王妙青,會不會是死在了生母陳?;蹫樗ㄔ斓牡赖赂邏褐拢?p> 陳?;燮炔坏靡褱S落風塵,便格外希望女兒能清清白白過一輩子。
什么樣的人生才算得上清清白白?
自然是女兒一輩子都純潔無瑕,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。
如果陳福慧一直抱著這樣的想法去教導女兒……是不是有點像現代的父母用各種條條框框去束縛著自己的孩子?
高壓束縛之下必有叛逆,叛逆的結果往往不可收拾。
白筱筱嘆息一聲,仿佛明白了姬月的用意。
“你這是在告訴我王妙青真正的心愿?”
接收完夢境的那一刻,她以為王妙青的想法是要躲開這個書生,順利獲得一樁美好姻緣。
可此時一想,以王妙青天真的性子,躲開了這個秦書生,能躲得開下一個王書生張書生嗎?
以她天真的性子,和內心深處那點隱隱約約的叛逆念頭,重復前世的悲劇幾乎是分分鐘的事情。
領悟到這一點,白筱筱不由得苦笑。
她這哪是官媒婆,她這是來做人生導師的吧?
可眼下,她自己的人生還搞不定,眼見就要流落街頭了啊。
摸摸兜,懷里還有幾枚銅板,也不知道夠不夠她在松陽縣城里最破的客棧里住上一晚?
夜風漸漸凜冽起來,遠處,楚弈恒唇角緊抿,面色冷凝地站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下,心情十分惡劣。
眼前的一切都很不順眼,那個蹲在墻角畫圈圈也不肯跟他走的少女更是不順眼。
他又不是老虎,他又不會吃人!
此時還沒到陪睡的時候,高虎正跟在主子身后刷存在感。
主子的委屈不忿他都看在眼里,主子心里想什么他也都知道。
為了今晚不陪著主子站在這大街上喝西北風,高虎斟酌了一下,還是硬著頭皮開口:
“主子,其實白官媒也不是躲著您,就是她身為女子,無名無分的睡在咱們府上,到底是不好,于她名聲有傷……不如,今晚您就自己睡?”
“多嘴!”
楚弈恒冷哼一聲,憤憤拂袖,終于轉身:
“把她送去福來客棧,在她隔壁再要一間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