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春寒料峭

　　顧青峰挽著歐陽的手臂緩緩走在山間的小路中。路邊有些不甘寂寞的野花已經(jīng)抽出花蕊，甚至還吸引一些更不甘寂寞的蜜蜂?？諝庵酗h蕩著一絲清幽的香味，應(yīng)該是從山里散出的。這正是林子里熱鬧的時候。樹木抽出新芽，種子破土而出。在雪地里悶了三四個月的小動物紛紛涌出，貪婪的呼吸新鮮空氣。五顏六色的鳥，在天冷的時候不知道躲到哪兒了，這一暖和就都跑出來歌唱。雖然現(xiàn)在剛到清明，但中午時的陽光也足夠讓它們舒心。

　　顧青峰神色哀傷肅穆，歐陽也沒有了平日的嘰嘰喳喳，時不時的有些咳嗽，像是著涼了。顧青峰擔(dān)憂的看了她一眼，歐陽微笑搖搖頭。可能是昨日剛下過雨的緣故，他們的鞋子和褲腿都沾滿了水漬，濕透了。眼前是一片蘋果樹，葉子清新，枝頭干凈。沒有了沉甸甸的果子，蘋果樹也失去了累贅，無論是樹干還是樹枝都如釋重負，在春風(fēng)中悠閑的擺弄姿色。一個土丘在蘋果樹間很是顯眼。土丘上長滿了小草，柔弱倔強。有一塊石碑默默的立在土丘前，守望著春天。顧青峰好像看見李康在給他招手，而且還豎起了三根手指。他鼻子一酸抽泣開來。歐陽把他的胳膊挽的更緊了些。他們來到石碑前，頓時一愣，原來在那里竟然放置了一個柳樹條編制成的“花環(huán)”，上面還帶著水珠，應(yīng)是剛放上去不久。他們兩個向四周望去，見春風(fēng)習(xí)習(xí)，哪有半個人影？

　　你怎么沒去看李康？安倩茹身邊坐了一個身材矮小的姑娘，她一邊撿著紅薯苗，一邊和安倩茹說話。這姑娘叫柳枝，剛來不久。安倩茹抬頭看了她一眼，輕聲說他們?nèi)ゾ托辛?。然后她看了眼何岸，說我們六個人，現(xiàn)在就剩四個了。何岸說五個，宇軒……說到韓宇軒，何岸有些激動。夏汀蘭忙插嘴說現(xiàn)在不也是六個人嘛。何岸瞟了她一眼，雖然知道她是好意，但心里仍不是滋味。自從昨晚老夏從鎮(zhèn)上開完會回來說韓宇軒可能要被判刑，他就沒有安心過。這事兒就是意外。他們已經(jīng)失去了一位朋友，現(xiàn)在又不得不失去另一位，這讓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。

　　他們帶著紅薯苗來到林中的空地時，顧青峰和歐陽已經(jīng)在等著了。老夏也在。歐陽咳了幾聲，老夏皺了皺眉頭說歐陽現(xiàn)在山里還是涼，你還是回去休息吧，別凍壞了身子。安倩茹也勸她，并讓顧青峰送她回去。柳枝嘻嘻說怎么你們害怕她走丟了？她這話雖然有些戲虐的成分，但著實讓歐陽生氣。歐陽哼了一聲，就一個人往回走，這讓顧青峰有些進退兩難了。柳枝見狀，走到他面前說顧大哥，你教教我插苗吧。安倩茹白了她一眼，搶在顧青峰身前說我來教你吧。柳枝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，但也只好乖乖的跟在安倩茹身后。安倩茹嘴唇微動，低聲說強扭的瓜不甜。柳枝說能吃到就行，我管他甜不甜。

　　何岸澆水，夏汀蘭插苗。那晚兩人在山里困了一夜之后，夏汀蘭就認定何岸是自己的男人了，山間林中都留下了他們的身影。安倩茹盡管也愛慕何岸，但還是自覺的把這份感情藏在了心里。很多事情，如果藏著，還能回味；如果說出，可能就會變質(zhì)壞掉。何岸看籃子中的紅薯苗已經(jīng)沒了，就沖老夏他們說自己回去取。他走到大門前用手一推，卻沒有推開，原來大門竟然從里面反鎖了。他心說難不成是歐陽？他輕輕敲了敲門，喊了聲歐陽。里面忽然傳來陣陣呼救聲。是歐陽？他眉頭緊蹙，立刻開始用力的拍門。歐陽的呼救聲越來越急。何岸往后退兩步，奮力的向大門撞去。但那種門一旦閂上，就很難弄開。何岸看了眼圍墻，也顧不得圍墻上面的碎瓶渣子了，就咬著牙從墻角邊往上爬。血從他手掌中流了出來。何岸根本顧不上這些。一到墻頭上，他就徑直跳下，摔了個踉蹌。他跌跌撞撞的跑向歐陽的屋子，直接撞了進去。

　　屋內(nèi)一個男人正壓在歐陽身上。一只手去捂歐陽的嘴，一只手去扯歐陽的褲子。歐陽的上衣已經(jīng)被扯開了，露出茭白的胸部。畜生！何岸大吼一聲。那人知道有人進來了，頓時慌慌張張的往外跑。何岸一看竟然是夏大山，就忍著疼痛，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。等他跑到院中，夏大山已經(jīng)打開了大門，向外跑去。他也緊跟著跑了出去。畜生，別跑！何岸邊追邊罵。夏大山可能也是迷糊了，竟然跑到了老夏他們正干活的地里。老夏見他神色慌張，衣衫不整，就沉聲說咋了？夏大山哪兒敢說實話？他支支吾吾應(yīng)了聲，便繼續(xù)向外跑。

　　夏大山，畜生，你給我站??！何岸罵著追了上來。他看了眼顧青峰說你快回去看看歐陽。顧青峰一愣，說歐陽咋了？但他又想起剛才夏大山狼狽的樣子，好像明白了，頓時臉上青筋突現(xiàn)，操起地上的鐵耙子就奔夏大山追去……

　　嗷！老夏每抽一鞭子，跪在院中的夏大山就發(fā)出一聲狼嚎似的鬼叫。爹啊你真要打死我啊？夏大山哭喊著。啪！老夏又是一鞭子，厲聲罵道畜生，我沒你這樣的兒子！

　　歐陽躲在床角里用被子包裹著自己，臉上抽搐，淚水默流。顧青峰臉上有兩個清晰的手印，那是他自己抽的。他要是送歐陽回來，也不會發(fā)生這種事。夏汀蘭躲在何岸身后，耷拉著腦袋，如同犯錯的是她。此時就聽老夏嚷嚷說把夏大山送派出所。然后是夏大山的聲音。爹你不能送我進派出所，進了派出所我就出不來了。然后他又沖著歐陽的房間喊歐陽我錯了，我錯了！接著就是啪啪聲響。

　　何岸站在門后默默的看著歐陽。

　　柳枝站在歐陽門外。顧青峰沒有讓她進去。她緊咬著嘴唇，剛才顧青峰看她的眼神讓她不寒而栗。憑什么怨我？顧青峰，我會讓你給我道歉的！就像他一樣。她說的那個他正跪在院子里，狠狠的抽自己的嘴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