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三章 對眠

　　看清來人，宗谷意外過后，又躺回病床。

　　“原來是京子。你也逃課了么？”

　　見自己常用的靠窗床位被占，菅原京子在相鄰的另一張病床上坐下。

　　“我只是過來休息?！?p>　　“是嗎?！?p>　　看來她昨天也是很遲才從京都回來。

　　宗谷掩著嘴打了個呵欠，“對了，我看到那張照片了?！?p>　　“照片？”京子看著他，“什么照片？”

　　“‘一箭破魔’?！?p>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她抿著嘴，過了會兒又說道：“宗谷同學(xué)想要的話，我可以把那幅字送給你。”

　　“我不要?！?p>　　宗谷剛有了點睡意，一下子笑清醒了，“如果是什么實際點的東西，我可能會收下?！?p>　　京子不再多說，躺到床上，將簾子也拉上了。

　　宗谷搖了搖頭，倒是把他這邊的簾子也拉上啊。

　　他剛坐起身，簾子后面又傳來她的聲音：“宗谷同學(xué)，我聽野間小姐說了昨天的事情，謝謝?！?p>　　宗谷一怔，隨即想起自己是代替她跟野間南一起出外勤的。

　　“不用客氣?！?p>　　他躺回病床，也沒拉上簾子，“現(xiàn)在這也是我的工作了?！?p>　　她似乎笑了一聲，收斂得很快。

　　“我聽野間小姐說，昨天那起事件里的怨靈變異成惡靈了。在事件愈演愈烈之前，是宗谷同學(xué)出手消滅了它?！?p>　　“舉手之勞?！?p>　　京子稍微沉默了一會兒。

　　“宗谷同學(xué)，我想盡快看到這次事件的完整報告?！?p>　　宗谷扭頭看著簾子，“為什么？”

　　“因為野間小姐對宗谷同學(xué)在此次事件中的作為，給予了非常高的評價……我想了解詳細(xì)的經(jīng)過?！?p>　　“是嗎?！彼α诵?，“不用等那么久，我現(xiàn)在就可以告訴京子?！?p>　　似乎就是在等他這句話，旁邊的簾子忽然拉開了。

　　京子端坐在床邊，面色沉靜：“請?！?p>　　“……你這樣看著，我可說不出來?！?p>　　宗谷示意她躺下，并表示自己并不介意。

　　“我會介意。”

　　“我只想躺著。”宗谷說道，“京子這樣一臉正經(jīng)地看著我，我更會介意?！?p>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她只好重新躺回床上，側(cè)身看著他。

　　宗谷則平躺著，望著頭頂一格一格的天花板，“要從哪里開始說起？”

　　“從最開始的時候?！本┳恿⒓凑f道，“我想聽到?jīng)]有遺漏的完整過程?！?p>　　“最開始么……那是昨天的中午?！?p>　　“嗯?！?p>　　“我在吃飯?！?p>　　“吃飯？”

　　“京子過來找我了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京子立即沉默下來，只是看著他那沒什么變化的神情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故意捉弄自己。

　　“不用從這么早的時候開始說起……就從宗谷同學(xué)見到委托人的時候開始吧?！?p>　　宗谷沉吟：“我想想，見到那個臭老頭的時候么……”

　　“……太失禮了，宗谷同學(xué)?！?p>　　“野間小姐告訴京子的時候，也是這么稱呼的吧？”

　　京子沒有否認(rèn)。

　　“總而言之，請稱他為委托人?！?p>　　宗谷扭頭看向旁邊的床位，她側(cè)身躺著，披落的長發(fā)下是她認(rèn)真的臉。

　　“好吧。”

　　他深吸一口氣，從疲倦中撐起幾分精神。

　　“昨天，我們見到委托人的時候，大概是在下午四點多……”

　　無人打擾，時間在彼此的對談中悄然流動。

　　窗外的太陽向著天頂越爬越高，保健室里的聲音則越來越低，漸趨于無。

　　“啊呀?！?p>　　片刻后，離去多時的保健教師終于回到這里，很快發(fā)現(xiàn)了異常。

　　“有人在床上休息嗎？要讓老師檢查一下嗎？”

　　沒有回應(yīng)。

　　她走過去，只見兩個學(xué)生分別躺在兩張病床上，中間的簾子敞開著，相對而眠。

　　“唔，這是小情侶們的新玩法嗎……”

　　......

　　一直睡到中午，宗谷才睜眼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望著對面床鋪已經(jīng)拉上的簾子，他愣了會兒神，又回頭望了眼窗外，粗略地估摸著時間。

　　“已經(jīng)中午了么?！?p>　　他坐起身，見到地上只有一雙室內(nèi)鞋，便拉開了對面的簾子。

　　床上空無一人，京子果然已經(jīng)離開了。

　　因為一些推脫不掉的應(yīng)酬，她昨晚休息得很遲，但比他還是早了不少的，也不需要補(bǔ)太久的覺。

　　“哦，你醒了啊?！?p>　　宗谷循聲望去，這才注意到坐在辦公位上的保健教師，“你是哪個班的？”

　　“一年A班，宗谷芳明?！?p>　　“宗谷同學(xué)，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嗎？”

　　“沒有。只是昨天晚上沒睡好?！?p>　　“那就好。不能經(jīng)常熬夜，要注意休息呢?！?p>　　保健教師點了點頭，又指著桌上的面包說道：“午休只有二十多分鐘了，宗谷同學(xué)把這個吃了就回去上課吧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他怔了一下，過去拿起面包，發(fā)現(xiàn)是校內(nèi)便利店的特供品。

　　因為狀態(tài)不佳，他今天確實沒有準(zhǔn)備中午的便當(dāng)來著。

　　“謝謝，月島老師。”

　　“不用謝我。”

　　保健教師月島千秋盯著桌上橫放的手機(jī)，抽空看了他一眼，“宗谷同學(xué)睡覺的時候，有好幾個女生來看過你。這是最漂亮的那個女生給你留的?！?p>　　“……是嗎?！?p>　　“宗谷同學(xué)覺得是誰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這老師是怎么回事？

　　“抱歉，我不知道。”

　　月島千秋頓覺無趣，擺了擺手，什么也沒說。

　　離開保健室，宗谷在人來人往的中庭停下，坐在長椅上吃起了面包。

　　陽光明媚，詮釋著春的溫暖。

　　已是四月下旬，頭頂?shù)臋褬湟仓x得差不多了，只留三兩瓣遲遲不愿松手的櫻花，成為萬綠叢中一點粉。

　　仰頭看了一會兒，目光由近及遠(yuǎn)，他才看見對面四樓的走廊上，有人在望著自己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他抬手揮了揮，朝霧鈴轉(zhuǎn)身離去。

　　沒過一會兒，她坐到了他的旁邊，手里拿著一瓶剛買的綠茶。

　　“謝謝。”宗谷打開喝了一口，“鈴吃過了嗎？”

　　她點了下頭。她的便當(dāng)也一直由他準(zhǔn)備，除了今天。

　　“吃的什么？”

　　“吉川的便當(dāng)。分了一半。”

　　“是嗎。味道怎么樣？”

　　朝霧鈴想了想，“上中?！?p>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宗谷頓時覺得手里的面包索然無味。他做的便當(dāng)，在朝霧鈴那里也只有“中上”的評價而已。

　　“肯定是吉川媽媽準(zhǔn)備的。”

　　“嗯?！?p>　　“對了……我睡著的時候，你們來看過我嗎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“這塊面包是誰買的？”

　　朝霧鈴微微搖頭，“不知道?！?p>　　宗谷繼續(xù)啃著面包，兩人在中庭的櫻樹下又坐了一會兒，趕在上課鈴響之前回到了教室。

　　“宗谷，你去哪里了？”伏見問道，“上音樂課的時候就突然不見了?！?p>　　“去保健室睡了一會兒?！?p>　　“難怪現(xiàn)在精神了不少?！?p>　　宗谷笑了笑，在他回頭后又拿出了手機(jī)。

　　嗡嗡——

　　二年A班的教室里，京子低頭看了眼消息。

　　宗谷芳明：謝謝你的面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