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我認錯人了
方瑤摸黑回了房子,把米面塞到床底下。
倆孩子睡得很熟,偶爾會被蚊子咬得翻身哼哼。
她用手幫他們撓了撓,又輕輕哄了兩聲,才又踮著腳去廚房。
方瑤弄了盆水,解下面巾,將臉上、眼皮子上干硬結(jié)痂的黃泥小心扣了下來,剛才這些東西糊著,眼睛都睜不開。
在剛才那種光線昏暗的帳篷里,看上去還真像是個上了年紀,皮膚粗糙、耷拉著眼皮兒的婦人。
她覺得在帳篷里的發(fā)揮真不錯,以前怎么都沒覺得自己那么會演戲呢。
如果有現(xiàn)代的化妝品,她覺著自己還能有更好的發(fā)揮。
掂了掂裝著銀子的口袋,她幽幽嘆口氣。
她的藥丸可是得之不易的,原本一顆賣百兩黃金她也不覺得過分,可自己到底扮演的是一個沒甚見識的鄉(xiāng)下婦人。
如果一張口就要黃金百兩,會引起懷疑不說,那小小太醫(yī)估計會直接稟公辦事,一張奏折直接呈到皇上面前。
到時候皇帝老兒攪和進來,她怕是不得好了。
貪多必失,適可而止。
而且能夠抑制住大祥國疫災(zāi),從長久來看,對她自己也有大大的好處。
畢竟就是奔著以后能安心出行這點,這藥丸她也一定得交出去。
方瑤自我安慰一番,心里舒暢了不少。
把臉清洗干凈,又擦了擦在帳篷里悶出汗的身子,忙完后回到屋里,她又拿出冊子。
依然沒有變化。
她伸手輕輕摸了摸那塊墨汁,冰冰涼涼,沒有任何異常。
作為接受能力強大的人,她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可以很好的忽視掉墨汁是怪蟲子的事實了。
她嘆了口氣,毫無心理芥蒂地將冊子貼身收好。
清晨。
天只有些蒙蒙亮。
槐樹下的帳篷營地里,守夜的藥童坐在爐子旁,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。
樊辰掀開帳篷,有些氣悶地吐了口濁氣。
一晚上都在做噩夢,夢里他居然夢到一個蒙著臉的大娘在、在……出恭!
這簡直太恐怖了!
雖然夢中朦朦朧朧,大娘的臉和身子也是一團模糊,但那流水聲仿佛魔音一般,淅淅瀝瀝鉆進他耳里。
昨晚上他就不該偷懶從那家院子里橫穿過去!
樊辰甩掉腦海里的畫面,轉(zhuǎn)身朝崔大夫所在的帳篷走去。
為了方便熬藥,他們的營地就在村里唯一的井旁。
一個藥童正用紗布將熬好的湯藥過濾出來,黑色的藥汁淅淅瀝瀝地流進罐子里,這聲音十分的耳熟。
樊辰終于明白自己為何會一晚上都做那個噩夢了,臉又黑了幾分。
“崔大夫?!?p> “請進?!?p> 掀開帳篷,樊辰彎腰鉆了進去。
崔大夫沒有再戴面巾,眼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。
樊辰了然:“你這一夜未睡,未免太拼了些?!?p> 崔大夫用小棍兒撥了撥油燈的棉芯兒,暗下去的火光又亮了些,道:“這李家村雖無事,可其他村落還在受災(zāi),我必須將這解藥的藥方盡快弄清楚?!?p> 樊辰有些詫異:“還未查出藥方嗎?”
崔大夫苦笑著搖頭。
他家族世代行醫(yī),之所以能年紀輕輕進入太醫(yī)院,是因為有一套祖?zhèn)鞯淖R藥之法。
大祥國假藥材泛濫,還有藥商為了盈利經(jīng)常以次充好,在做假上面下足了功夫,有時常用藥的大夫都能不小心掉坑里。
皇宮收藥必須經(jīng)過層層遞進的檢查,將最好的藥材挑選出來,供皇宮貴族使用。
他便是由這個本領(lǐng)進入了太醫(yī)院。
無論什么藥材、藥劑、還是藥丸,他都可以通過祖?zhèn)鞯哪翘追椒ū娉稣婕?、好劣、成分和比例?p> 是以當方瑤說出愿用藥丸交換些東西時,崔大夫的內(nèi)心幾乎可以說是狂喜。
只要有了藥丸,用不了多久,他便可以知道疫癥解藥的配方是什么。
昨夜待樊辰一離開,他就拿出自己的寶貝醫(yī)箱忙碌起來。
只是……
崔大夫有些疲憊地按了按額頭,“這藥丸年份過久,里面的藥材藥性都發(fā)生了變化,我用了一整夜的時間,辨別出大部分藥材,但還有兩樣沒有弄清楚。”
樊辰目光微閃,試探道:“這藥丸不是新鮮制出的嗎?還是說未保存好?”
“不是不是!”崔大夫連連擺手,“這藥丸年份起碼有八十年往上,要不然我也不會這么久還沒弄清楚另外兩種藥呢?!?p> 至少八十年前的解藥?
樊辰漂亮的眉毛微揚。
他原本懷疑是李家村里有什么高人,畢竟瘴氣消失的實在古怪,還有那被鑿得一片狼藉的洞神廟。
不是沒想過這解藥可能也是這高人所為,甚至還在夜晚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時,懷疑過那猥瑣大娘的身份。
可崔大夫都說這藥都至少八十年了,那位五十來歲的猥瑣大娘,自然被他毫不猶豫地飛速拋出腦袋。
“大……姜嬸子的妹子,你也來打水嘛,我、我來幫你?!?p> “謝謝狗娃爹。”
外面,有村民一早來打水。
樊辰心中一動,和崔大夫隨意聊了兩句,便快步走了出去。
一出帳篷,他就看到了青石壘的古井旁,站著的不是別人,正是昨日在他夢中,折磨了他一整宿的猥瑣大娘!
“大、姜嬸子的妹子,水打好了,我?guī)湍艋厝?!?p> “哎,這真是麻煩狗娃爹了,一桶就成,剩下的我一個人能行?!?p> 方瑤感激不已,今兒一大早醒來,廚房水缸見了底,她沒辦法只能提著兩只木桶來打水。
一來到井邊兒,她就后悔了。
這大木桶本身就重,打滿水更是提起來都費勁兒。
一只還好說,她一下子弄了倆,要是自己把水弄回去,估摸十分鐘的路,能走上一個小時。
沒想到碰上了同樣來打水的狗娃爹,后者熱情的不行,能有人愿意幫自己一把,方瑤自然很開心。
不過,這開心很快就煙消云散。
她剛提起水,眼角余光中便見不遠處有人正目光不善地盯著自己。
她納悶地抬起頭,一下子便看到了站在槐樹下長身而立的年輕男子。
又是這家伙?
方瑤隱隱皺眉,雖對方戴著面巾,她還是一眼認出這人就是那日在山坡上挖苦諷刺她的男人。
昨天也和這人匆匆碰上一面,對方更是一臉她欠了他八百萬的表情似的。
現(xiàn)在又陰陰盯著她,簡直就是陰魂不散。
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眼,唔,早上重新畫的“黑土黃”妝容還在。
也不知道這人有什么毛病,非要跟她一個“大娘”過不去。
方瑤悄悄白了男人一眼,提起水桶就要離開。
“那位姜嬸子的妹子請留步?!?p> 男人突然開口,聲音和他陰沉的表情相反,非常的清冽悅耳。
方瑤左右看了看,這人該不會是在和自己說話吧?
“對,就是你,那位大娘?!?p> 男人走了過來,在方瑤迷惑的目光中,慢悠悠地晃到她身側(cè),突然湊近了嚇了她一跳。
方瑤連退兩步,沒好氣道:“你有話就說,離這么近做什么?!”
樊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,才直起身,惡劣地咧嘴一笑:“沒事,大娘,以后臉洗干凈些,害得我差點認錯人了?!?p> 方瑤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