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橫在徐皇后娘家伺候了半輩子,如今又來了公主府,于情于理,他都該更幫著徐皇后的親兒子爭皇位才是,怎得一門心思要說服公主反抗親弟弟,紫陌想不明白這老狐貍到底打得什么算盤,更加不敢輕易允諾。
“老夫效忠公主,就是效忠了徐家,公主的榮辱和徐家的榮辱本就是一體的?!?p> “那本公主幫了二殿下做皇帝,徐家的榮華豈不是更穩(wěn)固,何苦要借著外人的手去要施舍?!?p> “公主此言差矣,先不論二殿下文治武功如何,公主與二殿下一母同胞,對殿下的品性心知肚明,難道公主以為以二皇子的德行足以保住這江山不落于他人之手?”
紫陌皺眉,倒不知這老狐貍竟然盯得這般緊,連她做了什么見了什么都一清二楚,堂堂公主竟然當(dāng)?shù)萌绱烁C囊,這讓紫陌心中頓時有些惱怒,面對這只深不可測的老狐貍卻不能宣之于口,只沉聲道:“此話何意?!?p> 袁橫福了福身,明明是行禮的動作卻沒有半分謙恭的意味,緩聲道:“公主息怒,看來公主還不知那日所見策馬傷人者,正是二殿下,殿下每隔四五日便會在永安街上策馬,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?!?p> 紫陌微怔,怪不得那日總覺得那馬熟悉得很,如今想來可不是她送給姜戎的那匹絕飛。以此深究下去,紫陌漸漸明白袁橫這番話究竟是何深意:姜戎行為放蕩不羈,又公然在街市上策馬傷人,恐怕民間已是怨聲載道,倘若一朝君臨天下,又該怎樣攏回這些早就失去的民心,而以他一貫的行事作風(fēng),只怕會以暴制暴,后患無窮。
“不知公主何意?”見紫陌猶豫,袁橫更加鍥而不舍。
紫陌拿起茶盞來生生灌了一口熱茶遮掩異樣神色,沖他擺擺手,“茲事體大,容我好好想想再與總管商議,你先回去吧?!闭f完便皺著眉,裝出一臉疲憊的按住額頭,用眼角瞥了一眼袁橫,心里一個勁兒希望這老狐貍趕緊的走。
袁橫見她如此便明白今晚是問不出什么來,也不再廢話,留下一句話便退下了:“陛下龍體日漸衰敗,時不待我,還請公主早日定奪。”
袁橫走后,紫陌在房中坐了一會兒,一杯茶未喝盡只覺心浮氣躁,索性到書房取了一張帛練字,幾月來她的字比起前公主已是大有長進(jìn),一行徐徐寫下,字跡娟秀清麗,紫陌看著字感覺心里平靜了許多,抬脘想沾墨手背卻碰到了筆架,心驚之余右手一松,筆落在帛上暈開一小片墨跡,一副字也毀了。
紫陌苦笑,抽出一卷新帛,新取了一支筆從頭寫。
不知過了多久,佩蘭輕輕叩門:“公主,奴婢來給您掌燈了。”
紫陌放下筆,看一眼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天色,隔門對佩蘭道:“不必,你去叫顧城來見我?!?p> 佩蘭柔柔的允了一聲,正欲退下去,只聽門里傳來公主的聲音:“等一下。”
佩蘭停住步子,屏氣凝神,房內(nèi)沉寂半晌才傳來一句:“不必傳顧城了,你下去吧。”
公主的語氣太過低沉,佩蘭應(yīng)了公主的話,走出園中時還在思索,方才那低低的一聲,是公主在嘆氣嗎?
佩蘭悄悄貼近門板,屏氣凝神聽了一會兒,再沒有其它的動靜,再看房內(nèi)已經(jīng)熄了燈,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公主寢房門口。
將一條淡紫色的絲帶掛上房間的窗戶,佩蘭坐在榻上靜等,不多時窗外便有了動靜——一個矯健的黑影在窗前一閃,佩蘭只感覺到燭火被風(fēng)吹得晃了一下眼,那人已經(jīng)立在她面前了。
“袁橫今日去見了公主,告知了公子的身份?!?p> “公主怎么說?”
“公主只是問了一句,再未說什么。”
那人沉吟一會兒,對佩蘭道:“即便公主不說,心中也定會起疑,你小心些不要被看出破綻來,近日不要隨意聯(lián)絡(luò)我?!?p> “知道了?!?p> 紫陌盤算了許久以后該怎樣避開和袁橫見面,且不說她還沒想清楚到底該在這場皇位之爭中扮演什么角色,單是想想有這么個人在暗中窺探自己的一舉一動就覺得十分不舒服。無獨有偶,袁橫沒幾日便離了府——眼下到了年下,也是到封地去巡視收取賦稅的時候。南邑縣離晉鄴可不近,想是一時半會都不會再見著了。
袁橫離府前特意召開了一次工作分配大會,因開會時間太早,紫陌尚在睡夢中沒有趕上,早膳時聽佩蘭敘述會議里幾項工作重點和人事變更,懷疑自己還沒睡醒?
“你再說一遍,藥庫,司衛(wèi),禮御由誰來掌管?”
“回公主,是顧公子啊?!?p> “那修遠(yuǎn)呢?”
“除了以上三項,余下的錢財?shù)榷加珊喂诱乒?,總管特意交待了,府中若有大事也是要交給兩位公子共同批復(fù)才可行事的?!?p> 袁橫竟然將手中權(quán)利分了一部分給他不甚信任的顧城,明明昨晚他還言之鑿鑿地慫恿她將顧城送出府的,今兒怎么就變了風(fēng)向了?
紫陌一時琢磨不透這老狐貍玩得是哪一手,只見佩蘭從里屋內(nèi)捧出一只原木雕花的木盒來。
“這是袁總管讓奴婢交給公主的,說是時候物歸原主,還要請公主自己定奪?!?p> 紫陌將信將疑打開盒子,盒子中是一只精巧大氣的珠釵,釵頭是一只振翅欲飛的鳳凰,口銜一顆碧色明珠,精雕細(xì)琢,栩栩如生。
“佩蘭,”紫陌招來她,“你可認(rèn)得這簪子,可知有什么來歷?”
佩蘭仔細(xì)看了看盒中的金簪,搖搖頭道未曾見過,卻又不像是近些年流行的樣子,約莫是有些年頭了。
紫陌把玩了一陣,心想是不是老狐貍故弄玄虛的手段,便將釵放回盒中給佩蘭:“拿去放在我妝臺上?!?p> 晌午時分,修遠(yuǎn)和顧城一前一后來拜見公主,紫陌留他們喝了一杯茶,閑聊時手無意間撫過頭上的鳳凰金釵,修遠(yuǎn)只是笑笑并未在意,顧城似乎沒注意到她的動作,只專心喝茶,偶爾溫聲細(xì)語地說上兩句話。
所有人都沒有一絲異樣。
紫陌不動聲色道:“近來有不少風(fēng)言風(fēng)語,你們也該是有所耳聞的,不知袁總管走前可否交代過你們什么?”
修遠(yuǎn)想了想說似乎并沒有什么特殊交待的,顧城也搖頭說沒有。
紫陌挑眉,難道這個老狐貍只跟她一人說了,竟然連個同盟都沒拉?
“公主此話,可是有什么事?”
紫陌聽得顧城的疑問,故作輕松一笑,道:“無事,只隨口問問罷了,如今袁總管不在府中,剩下的事就要靠你們了,也不必苛求做得多好,盡力而為就是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