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些不敢和藍爵聊得太深,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,把夢里的事說出來。
自己醒來的那一刻,叔叔坐在她的床頭。
她陌生的看向周圍,用自己陌生的聲音問:“你是誰?我是誰?我在哪里……”
她一直問著,就是一個在森林深處迷失方向的孩子,聲音飄向深林最黑暗的地方。
坐在那的叔叔一直看著她,用一種又見到新的光明的神色。
那是一種對新鮮的渴望,也是對某種作品的滿足。
過了好一會兒,叔叔才說話。
“你是王安,我大哥王佑里的孩子。”
王安……
她默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,用驚慌的眼睛看叔叔。
“你生病了,一種奇特的病,忘掉了過去的所有。好在,你之前有個習慣,喜歡寫日記。你可以用這些日記回憶自己的過去,找回來曾經(jīng)的自己?!笔迨搴軠嘏暮退f話。
遞給她一本日記本。
“這還有幾封信,也是曾經(jīng)的你寫給今天的你?!笔迨逵纸o她幾個藍色的信封。
想起這些,王安的頭有些疼。
她害怕自己這時候又會有一些奇妙的幻象。
那個夢里里出來的人,一個她基本可以確定的叫金逸的人。
王安還是小憩了一會兒,她是在和喬石通話時睡著了。
喬石沒有聽到王安說叔叔的事,他知道王安肯定是不知道徐海洋也來了。
喬石在辦公室里呆坐著。
桌上的電話響了。
“喂,哥哥,我怎么打不通媽媽電話啊,都幾分鐘啦,還一直通話中?!币粋€女孩的聲音。
“嗯,我剛從媽那回來,她沒啥事,巧兒,你現(xiàn)在在哪?錢夠花嗎?”喬石說。
“嗯,我都好,哥,我想媽媽了。過些天我就回去啦,想去一家新媒體試試?!迸⒃陔娫捓镉H了一下喬石就掛了。
喬石苦笑了一下。
這個妹妹和他一點血緣關(guān)系都沒有。
喬巧兒是他的妹妹,是喬葉馨短暫婚姻里一個意外。
喬石很愛這個妹妹,媽媽也是,常在喬巧不在身邊時望著喬巧玩過的玩具。
他知道那時候媽媽繃住的精神已經(jīng)很累,故作鎮(zhèn)靜的外表下是很苦的。
短短的半年婚姻,對方就給她抱回來一個孩子。
鼓勵媽媽結(jié)婚的是外婆,結(jié)婚對象是一個剛從國外回來的人。
這個人叫劉曉彥,他是作為一個創(chuàng)業(yè)者回來,住在外婆家旁邊的地方。
高血壓的外婆倒在地上的時候,是他找來救護車的。
外婆走的急,沒有留下什么話,只是指著劉曉彥,又指了媽媽。
劉曉彥告訴媽媽,外婆希望她嫁給他。
后來,喬石想,劉曉彥可能他就是為了媽媽才成了外婆家的鄰居,媽媽那時純屬報恩才結(jié)婚的吧。
他記得,見過外公流淚的時候,是懷里抱著喬巧兒的媽媽敲開門的時候。
外公不愛說話,只是默不作聲地讓媽媽坐下,繼續(xù)看外婆的照片。
好久,外公說:“留著吧,就是你的孩子了,我?guī)湍銕??!?p> 外公是在替外婆道歉呢。
這是喬石的想法。
喬巧兒在外公家沒幾年,那個帥得不得了的無賴,劉曉彥又來了。
帶走了喬巧兒,還帶走媽媽一張支票。
喬石吧嗒吧嗒吧嗒的玩著手里的筆,想到那個男人,就止不住的想要笑。
笑一個沒有骨頭的男人,這個人太可惡了。
幾年后,可能是錢花光了,劉曉彥又回來了。
這回還硬是說喬巧兒就是媽媽的孩子,他不要了,還要媽媽自己去找回喬巧。
那時,喬石已經(jīng)上了大學,能看懂很多的事。
就像今天,他看得出,媽媽是愛徐海洋的,愛的有些卑微。
喬石在紙上畫圖,心里卻想喬葉馨說過的話。
媽媽今天故意和他說了和王安一起出差的余樂,看來媽媽還是很在意自己婚姻的。
他以前不知道,公司是喬葉馨的。
介紹他來的人是好友程強,程強說這家公司的管理理念很好,又離家近,去了肯定能穩(wěn)坐財務科那間大的辦公室。
自己報到時,有個人看他一眼,再看手上的資料一眼,還很奇怪的抬頭看他的臉。
“你也姓喬啊,這個姓好?!笨赡苁潜凰难凵耋@了一下,就趕忙的說完。
剛才,他在媽媽話語里聽出來,媽媽在公司里很熟,也很有權(quán)。
喬石豁然開朗,原來程強是媽媽安排的啊,喬石心里真的很暖。
一想到自己和人事部打招呼時,要王安進來試用時,人家都沒有猶豫地答應了。還說,正好科研小組那缺個干事,干嘛要試用,過幾天就可以辦入職手續(xù)啦。
自己當時還以為,自己的面子有多大啊,說來說去的,都是因為媽媽。
喬石一直不知道媽媽到底都做什么生意的,生意有多大。他被媽媽接過來后,也是自己一個人擠公交車上學,一個人面對依舊存在的問題。
這些年他從不和別人說自己是誰的孩子,不過,他只要在喬葉馨的身邊,就能感覺到媽媽是愛他的。
喬葉馨在說余樂名字時,臉上的嚴厲一閃而過。
喬石能感覺到,喬葉馨生氣了。喬石相信,媽媽接下來會對余樂出手的。
喬葉馨雖然不知道王安是誰,有過什么樣的故事,但是王安現(xiàn)在是她兒子喬石最愛的人。她要讓余樂知道,喬石的身后是她。
喬石用桌上的筆在幾張白紙上畫了好幾個圖表,他不經(jīng)意的就在每個圖表里添上了幾個人名字。
他又換了一張。
門被敲響。
“喬石!”
秦小希進來了,關(guān)門的時候飄起來一縷頭發(fā)。
喬石有些不悅,他可記得王安和他說的,秦小希才是那個出差的人。
喬石頭也不愿意抬,繼續(xù)在紙上畫圖,做賬。
“不是和你說過嗎,我工作的時候不要來?!彼僖庹J錯人地說。
“喬石,是我,秦小希啊?!鼻匦∠=裉鞗]有往常穿搭那么艷麗,一身奶白色連衣裙,輕柔的像朵白云。
喬石“嗯”了一聲,表示他知道了。
秦小希很熟練的拿起桌上的紙,飛速的打掃,她用狹長的狐貍眼瞟了低頭忙碌的喬石。
“我想和你說,你讓我關(guān)照安安啊,我發(fā)現(xiàn)安安這回是和以前不一樣了,她有的動作我都不記得?!鼻匦∠J旖j地說。
自己那么多年和這個榆木疙瘩做同學,雖然一時興起,想要和他怎樣,但也不知道,喬石是一個妥妥的隱形富二代。
“不一樣也很正常,這么多年在國外生活,有些習慣就忘了?!眴淌焓职醋∽郎系臇|西。
秦小希很明白的收了手,也不忘了去看眼喬石折疊起來的東西。
她一屁股坐在他的對面,目光聚集在他臉上。
昨天晚上,自己的小姑子又來催她,要么給錢,要么搬家。
秦小希是很后悔和余樂走近了。
小姑子藍夕,是個狠戾的人,把自己的錢都壓在一支看不清前途的股票上。
說什么男人是績優(yōu)股,綠是牛市飆升。女人的綠是下跌,是利空,就是沒有價值。
那意思自己和余樂都是綠,人家贏了,自己還離婚了。
她知道個屁呀,自己離婚其實是因為……
秦小希不敢在小姑子面前耍橫,誰讓自己當初就做了那么荒唐的事了。
“喬石,那時候就你對我好,可是你為什么沒看上我呀?”秦小希問道。
她細細地觀察近在咫尺的喬石,咬住嘴唇耐心的等。
如今的喬石竟有些俊朗了,應該是事業(yè)和生活雙豐收了吧。
喬石眉毛漆黑,挺秀的鼻梁從眉中間拔起,恰好點到上唇的正中。
可惜了,當初怎么沒發(fā)現(xiàn)這個貨是耐看型的。
秦小希的底氣實在不足,年輕時太不拿人家當回事,如今不敢了。
她內(nèi)心還是想要喬石這個朋友的,也想要剛剛給她發(fā)完信息的王安。
喬石抬頭看她。
正看到秦小希琢磨他的眼神,他為了不示弱,也目不轉(zhuǎn)睛地盯住對方。
秦小希臉上是很坦誠地,不像對王安有什么預謀后的得意。
可能是剛和喬巧打完電話的緣故,自己又不討厭秦小希了,竟還有見到喬巧的感覺。
喬石不知道自己怎么會這樣,他心里想可能自己太想喬巧了。
以前他們兩個人都是一樣的人,是媽媽不想要的人。后來知道,他們不是一路人。秦小希是不想要媽媽,他不是,他是想要媽媽。
其實,喬石是知道媽媽一直沒有不想要他,所以喬石一直沒在喬葉馨身邊,他也是知道喬葉馨的不得已。他一直想保護媽媽,不想要別人在流言蜚語的說起過去。
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,王安回來了,他要保護兩個心愛的女人。
喬石雖然是個公認的老實人,不擅長和人交流。但是,說白了,他的個性就是對誰也不熱情。
王安是個例外,上學那會兒就開始是個例外了。
喬石的工作就是常和錢打交道,清泊的性情里更帶有穩(wěn)重和距離感。
他有個習慣,每個月尾都是他要做賬的時候,他的助理也知道,這個時候不要有人打擾他,他會很冷。
今天,秦小希就來了,趁助理不在的空擋,又問到讓他不喜歡的話題,想到這些,就像看到了余樂在他面前耀武揚威摔一些票據(jù),瞇起眼睛看著他,等他給出報銷的印章。
他坐在那,還是有些心煩,王安走了好久了。
秦小希面對面的問他怎么不喜歡她,讓喬石感到秦小希的稚嫩和可笑,喬石不想理秦小希這個話題。
“你以后不要和安安說太多她的過去?!眴淌行┎荒驼f。
“為什么?安安不正是要回憶起來以前的事嗎?”秦小希并沒有被他臉色嚇到。
只有在喬石面前,她才會放松。
喬石思忖,要不要和她說,媽媽說的那些事。
“以前你和我說,安安是因為出車禍,導致記憶力出問題,后來為了能達到你的目的,你又說安安是腦癲癇患者。
我怕安安又重蹈覆轍,想起自己的過去會難過。”
秦小希的臉色有點變了,她聽出來喬石在挖苦她,善變。
喬石愛王安是從心里保護,清醒的愛護著,絕不許別人詆毀。
她也想解釋,自己說的,也都是偷聽來的。
她之前和王安那樣說一些她們的過去,不過是為了顯示他們之間深切的友誼。
王安到底有沒有失去記憶,她也是聽說的。
那天在校園里圍墻的大樹下等金逸。
剛找了一個能坐下來的地方,就聽墻外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的聲音。
她趴在圍墻上,睜大一只眼睛,從一處縫隙往外看。
看到一輛黑色的車,旁邊站著兩個男人。
兩個人都有點特點,一個笑嘻嘻的,看著就不讓人放心。
一個愁眉苦臉的,很有正事兒的模樣。
她知道,這兩個人都是來接王安放學的。
“哎,好好的女孩,被一場車禍給害了。”愁眉苦臉的男人嘆息。
“她真的不記得自己了?也不記得爸媽啦?”笑嘻嘻的男人問。
“嗯,說是暫時的,徐海洋可是天天的愁,還把之前老板給他的那些股兒給賣了……”
“百分之三的股?不小的數(shù)字啊,是要跑了嗎,那咱們呢?”
那個胖一點的愁眉苦臉的男人搖搖頭。
“林普,你相信他不會跑的,當初老板幫了他,他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。”
“哦,你這么說我信,這段時間我也看到,他把公司經(jīng)營得很好,他從來不當自己是二老板。”
笑嘻嘻的男人叫林普的人,收起了臉上的笑,正經(jīng)的使勁兒點頭。
“哎,你說到底當初是咋回事,咱老板的女兒咋就癲癇了,還那么嚴重?”林普貼在那個男人耳朵旁小聲地說,“聽說,王安快不行了?”
那個男人點了下頭,又搖了下頭。
一會兒,林普又好奇的向那個愁眉苦臉的人問道:“豪哥,你是不是和老板又借錢了?”
那個男人不說話,從兜里掏出一個煙盒,靈巧的從里面彈出兩根煙。
兩個人抽著煙,都不說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