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年的習慣和警覺,讓牡丹習慣性的學(xué)習著,她認識過形形色色的客人,她就能涉獵形形色色的行業(yè),自信與聰穎,是她光芒奪耀最大資本。
二十歲的時候,她就從各個男人身上,攢夠了贖身的錢,她的地位也上升到領(lǐng)舞的級別,長期住在枕霞樓里,有自己獨立的房間,有兩個小丫鬟伺候著。
枕霞樓的媽媽是出了名的講信譽、講義氣的女人,給她夠了錢,定然給你贖身。但是這筆錢不是小數(shù)目,枕霞樓里大部分的女孩子是一輩子都湊不齊的。
枕霞樓的媽媽也很欣賞她的手段和伶俐,曾經(jīng)若有若無的透露過,等她老了,有可能讓牡丹接下她在枕霞樓里的地位,說這話的時候,牡丹正畫著細細的眉,纖細的手上,套著清脆作響的銀環(huán),風一吹來,挽在手臂上的輕紗,微微舞動。端的風韻動人,艷麗無雙。
鏡子里的牡丹笑的妖嬈:“這家大業(yè)大的,牡丹不敢接下,牡丹只想以后找個好男人,安安分分的渡一生?!?p> 枕霞樓的媽媽笑了:“這話要是從別的女孩嘴中說出,我只當她是天真,從你嘴里說出,我是信都不信。你贖身出來,進了那些小門小戶的人家,見了那些小門小戶的男人,和你現(xiàn)在的生活天差地別,你不是個安穩(wěn)的個性,如何能安穩(wěn)下來?!?p> 牡丹的手一抖,眉毛畫偏了一點,她蹙著眉頭,用手絹狠狠的擦著。
枕霞樓媽媽說的話,牡丹未必沒有考慮過,那些能見的起她的男人,必然是大家族的公子哥,那樣的家庭,怎么會接納下她,而讓她給人做小,對她來說,完全不可能。
她看了看枕霞樓的媽媽,年近四十,卻也能看出當年風韻。也許,她就是自己的鏡子,透著短短的距離,薄薄的空氣,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。這也沒什么不好吧,她現(xiàn)在錦衣玉食的生活,村子里的女人,想都不敢想。
她也不是那么想嫁人,在她二十年的生命中,還沒有出現(xiàn)讓她心動的人。所謂的找個好男人,只是偶爾從丫鬟們的閑言碎語中聽得,她們談?wù)撨@個話題的語氣,無不神往,無不悵然,聽得牡丹也有幾分惘然,隔著飛舞的輕紗,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地面。
只是她沒想到,二十二歲那年,她遇到了她此生,唯一一次的愛情——一見傾心,不懼萬劫不復(fù)。
開場的音樂響起,伴著細碎的竹節(jié)敲擊聲,牡丹赤著雙足,足上、手上套滿銀環(huán),一步一響,清脆動人,空中桃花瓣徐徐降落,她站在桃花雨下,鮮紅的衣衫映著桃花艷艷的紅,那般魅惑,偏偏雪白的雙手,欲蓋彌彰般的輕輕擋在臉上,指尖是也是艷艷的紅,手一寸一寸的移開了,仿若初醒的美人,她緩緩睜開雙眼,笑容明媚。
“好!”有人忍不住歡呼起來,牡丹依舊是笑著,現(xiàn)在的她不用經(jīng)常出來表演,只有像今天這樣,來的人是臨洮數(shù)得上名號的,她才用出場。
她環(huán)顧四周,看到一個少年安然的坐在桌前,桌前放著的酒杯,只被淺淺的飲了一口,一片桃花瓣落入了酒里,看著幾份醉心,少年單手拖著下巴,歪著頭看她,她也看了回去,向少年露出一個她特有的微笑,少年愣了一下,也向她報以一笑。
那一笑,仿若春風而來吹入冰山,冰山轟然倒塌,嘩啦啦的落入水中,水花蕩漾,波紋從湖心一層層蔓延開。
有一種愛情,叫做一見鐘情,無關(guān)太多,僅僅是眼眸的相匯。
牡丹走出了層層圍著她的舞女,緩步向少年走去,半跪在桌前,端起那杯落入桃花瓣的酒,放在自己的唇邊,輕輕淺嘗一口,笑著遞到了他面前,少年接過酒,嘴唇也合上了她嘴唇碰上的酒杯邊緣,喝了下去,一飲而盡。
那一刻,牡丹的心微微的涼了,這個少年,應(yīng)該是經(jīng)常出入這種場所的吧,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失望是因為什么。
一杯酒后,她用指尖挑起一點點殘留的液體,抹在了少年的唇上,繼續(xù)一邊跳動著一邊回到了舞女群中,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中盤旋,她不想錯過和這個少年的接觸。
一舞結(jié)束后,牡丹輕輕湊到了新來的少女身邊,咬著她的耳朵:“你認識那邊的那人不?他可是臨洮第二大的布商?!蹦档に傅哪侨?,是個四五十歲的胖男人。
年輕的少女沒經(jīng)過什么世面,她唯一的資本就是嬌好的面容,青春的容顏。果然,同牡丹預(yù)料的不差分毫,少女在最后的時候,留了下來,一批女孩子,也在她的帶領(lǐng)下,找著那些看上去有錢的人,在身邊伺候著。
牡丹從最初就站在靠著少年的方向,理所應(yīng)當?shù)恼驹谏倌甑呐赃叄瑸樗鍧M一杯酒。
在言談中,她了解到,少年是魏家錢行的少爺——魏澤源。
那天晚上,她千方百計的留魏澤源,魏澤源離開了,臨走前他拉著牡丹的手:“第一次見到你這樣有趣的女子,于生意上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,不過我這次來這里是陪人談生意,我不愛這地方,謝謝你的好意?!?p> 那一句“我不愛這地方?!弊屇档さ男脑俅稳杠S起來,卻又哀傷,難道兩人的緣分僅僅止于此處。
第二天,魏澤源又來了,一擲千金,點名要牡丹一舞,牡丹跳著跳著,心神不知飛到何處。那天魏澤源留了下來,兩人促膝長談,杯中不再是柔媚的酒,而是親手砌出來龍井。
魏澤源笑著:“原來人說紅顏知己,我不懂,現(xiàn)在遇見你總算明白,這世上真的有如知己一樣的紅顏。”
此后的幾個月里,魏澤源時不時的會過來,牡丹拒絕了一切出場跳舞的要求,經(jīng)常呆坐著看著鏡中的自己,有時候也會清點自己的錢財。
枕霞樓媽媽來找她談話,語氣淡淡的:“小丫頭動了春心?”
牡丹不說話,手指有節(jié)奏的敲擊著梳妝臺。
枕霞樓媽媽無奈的搖搖頭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來頭的,趁早收了你的心。我從來沒聽說過,他們那樣的人家,會娶我們這樣的女子回家?!?p> “有什么不可以,為什么不可以?”牡丹把頭發(fā)撩到了肩膀上,眼神眺望著窗外,嘴角一絲笑容,帶著幾分凄苦。她先從知己做起,就不相信不能打動魏澤源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