尼坦特冷哼一聲，拍打著翅膀，又化作一道黑霧飛向蒼空。
灰爾交疊著自己的步伐，隱藏著自己身體的重心?；鹧婧蜔熿F混淆了他的視野，但卻影響不到尼坦特。吸血鬼可能會從任何一個方向朝他發(fā)起攻擊，讓他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側(cè)重防守的方向。
冷靜。他心想。別被尼坦特的話給引走了注意力。就算是為了愛麗絲，現(xiàn)在也必須全神貫注……
當吸血鬼裹挾著黑霧，用彎曲的爪子從正面抓住他的肩膀的時候，他那畸形的面孔暫時消失不見，但蒼白的雙唇掩飾不住他殺氣騰騰的獠牙。
灰爾迅速自下而上抬劍，但尼坦特沒有打算用他的尖爪或利齒攻擊。吸血鬼讓開一個身位，隨后放聲尖嘯。附帶強大魔力的聲音仿佛自地獄傳來，直面刺中了灰爾。尼坦特以滿懷恨意的雙眼怒視著大劍，尖叫不停。
強大的聲浪穿透了肌膚，直達骨髓和內(nèi)臟。灰爾的眼前金星亂冒，額頭青筋暴跳。他感到顱內(nèi)傳來鉆心的疼痛，耳邊開始幻聽到哭號和呻吟、長笛和雙簧管的樂聲和狂風的呼嘯聲……他臉上的皮膚變得麻木而冰冷。
他單腳跪地，搖了搖頭，按捺住自胃里涌起的強烈吐意。他伸手從衣擺里摸出三枚銀針，想也不想地向前擲去，連瞄準都省了。兩支銀針被聲浪彈開，還有一根則穿過了尼坦特消失時留下的黑霧，什么也沒打中。
吸血鬼再次化為黑色的蝙蝠，張開滿是獠牙的大口。這一次他沒有發(fā)出聲響。他安靜地飛向大劍，就像一條藏在灌木里潛行的毒蛇，緩緩地靠近對方的脖頸……
灰爾仍然沒有從耳鳴和暈眩中完全恢復(fù)，但他本能地做出了反應(yīng)。他一躍而起，飛快地向前三步，讓自己的速度跟上了吸血鬼的滑行，恰好躲開了蝙蝠直沖他后頸的攻擊。隨后，他轉(zhuǎn)了個半圈，迅疾絕倫地雙手持劍、揮出一擊。
圣銀之劍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力——但只是幾乎。他看見銀劍砍中了那片黑霧，同時聽見一聲尖嘯。黑霧帶著魔力和聲浪爆散開來，灰爾咬著牙后退，長劍幾乎脫手。
吸血鬼號叫著落到一處矮屋的頂上，變回了人形。他那華貴服飾在胸前的金色鏈條被砍斷，留下了一道食指大小的開口，以及其下的一道傷痕。灰爾咬著牙齒——他這一劍的確砍到了吸血鬼，但那也僅僅只是一道不致命的創(chuàng)傷。他能感到魔藥的效力正在逐步退去，勒斯堡很可能正遭遇危險的事情也讓他焦躁萬分。
時間不站在他這一邊。
要是那一劍再深點，讓銀質(zhì)傷到他的心臟的話……
尼坦特捂著胸前的傷口——圣銀的特性遏制了他的自愈能力——發(fā)出憤怒的狂嗥?；覡栐谏韨?cè)揮了一個劍花，朝地上吐了口血沫。
“喊啊，吸血鬼，”他擦著臉頰上的鮮血，用絲毫不下于吸血鬼的氣勢咆哮道，“把你的內(nèi)臟都喊出來，把你的力氣都嚎沒，然后讓我一劍砍下你那顆尊貴又丑陋的腦袋！”
“你——才會先耗盡氣力，魔物獵人。我會殺死你！”
吸血鬼的眼睛閃爍著不祥的綠光，他的翅膀骨架發(fā)出“咯咯”的聲響。
“走著瞧吧。”灰爾透過緊咬的牙關(guān)說出這幾個字，伏下身形，朝房屋走去。
“我會殺死你……膽敢阻止我的蛆蟲，我會殺死你！”
“我說走著瞧?！?p> 尼坦特低垂著頭，雙爪扶著房頂?shù)倪吘?，憤懣的目光始終追隨著滿身是傷的大劍。而灰爾則一步步向他靠近，鮮血浸透了他的領(lǐng)口和手套，他抬起眼，藍色的雙眸緊緊地盯死吸血鬼。
一只烏鴉飛過被火光和落霞染紅的天空。
吸血鬼猛地拍打屋檐，滑翔而下。大劍毫無懼意，舉起長劍，直面砍了過去。他們的身形交錯而過，也都感到自己的劍與爪撕裂了對方的血肉。尼坦特的腹部受了一記直劈，叫他疼痛不止；而灰爾的肩膀也被扯掉了一塊血肉，那兒血肉模糊。
他們帶著慣性前沖，也帶著傷墜地。尼坦特用蝠翼護住了自己，在沙塵里滾了兩圈后，他很快就發(fā)出咆哮，再度貼地騰飛。
灰爾早已站了起來，此時正好調(diào)轉(zhuǎn)重心，把面向轉(zhuǎn)回。吸血鬼腳不沾地地向他沖去，利爪撕破了空氣，發(fā)出刺耳的嗡嗡聲。
他不再尖嘯，也不再變成黑霧?；覡栔?，吸血鬼和他一樣，都已經(jīng)筋疲力盡了。
利爪砍下，灰爾揮劍斬擊。劍與爪擦出火花，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嗞嗞聲。尼坦特雙臂發(fā)力，彈開灰爾的長劍，同時舉起耙子般的爪子一掃而下?；覡杺?cè)身躲過，用肩膀撞擊對方，趁尼坦特平衡紊亂的時機平平砍出一劍。
尼坦特弓腰躲過，爪子橫掃，灰爾躍起躲避，輕巧地在半空翻了個圈，越到吸血鬼的側(cè)面位置，反手持劍，將圣銀之劍徑直刺下。尼坦特突然發(fā)出尖嘯，灰爾橫起手臂，向后飛去，撞倒了一排水槽。吸血鬼帶著黑霧閃到他面前，利爪迅猛地揮下，灰爾沒有選擇躲閃，而是將劍倒刺，劍身精準而堅決地沒入吸血鬼的腹部。
吸血鬼發(fā)出狂亂的嘶吼，他的利爪在灰爾的臉上留下一排淺顯的印子?；覡柎蠛鹨宦暎讶淼闹亓孔驳轿砩砩?，帶著對方朝前沖去。他們徑直撞上一處冒煙的柴房里，柱子倒塌，旁邊房子的火苗彈射而來，很快點燃了周圍的木材。
大火在他們周圍迅速擴散。
“圣……銀……！”
在死亡的威脅下，尼坦特揮舞著肢干，把大劍甩了出去。他正打算揮舞蝠翼，但一個銀質(zhì)小球帶著破風聲揮來，球身還接著一道鎖鏈。灰爾丟出銀鏈，纏住尼坦特的手臂，把他死死扯住。怪物痛呼一聲，揮爪砍斷了鎖鏈。
但那轉(zhuǎn)瞬即逝的時間已經(jīng)爭取到了?；覡栠~出堅決的步伐，來到了他面前。
他想起了那年冬天的艾絲菀德，想起了那個同樣穿著黑色大衣的大劍所邁出的三步。他的行動沒有受到絲毫干擾。他目光兇狠，每一個動作都久經(jīng)磨礪——且精準致命?，F(xiàn)在輪到他來展示了。
一步穩(wěn)住重心，二步展開架勢，而第三步正如每個大劍都會在練習時重復(fù)過上百次的那樣，以左腳有力而堅定地踏下——
他扭動上身，揮出強而有力的一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