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，閣下?！敝惺空f，“你來得真不是時候。我的意思是，你選擇的時機要是再早一點……”
中士說得沒錯?；覡枦]法爭辯，更無從反駁。
走出小林后，便是渡過雷恩河畔的橋道，那兒佇立著一座橋頭堡。這座橋頭堡通常只有幾名士兵、兩三個馬夫、一個收費員，外加最多幾個過路人，此刻卻人滿為患?；覡柨吹搅耸嗝p步兵，全都身穿布萊恩尼亞王國的服色，還有足足二十個盾牌手在低矮的柵欄周圍，力圖維持秩序。
身著灰袍和白袍的人們堵在橋頭和大道兩側，大多數(shù)人遵循著古老的抗議規(guī)則，躺在路邊養(yǎng)精蓄銳，以備不時之需；敞開的大門處人頭攢動——德魯伊的領袖們大聲和士兵們爭論，要求他們把訴求傳到領主或國王那里。
據(jù)中士所說，德魯伊們引發(fā)的交通堵塞已經(jīng)持續(xù)了大半天了，現(xiàn)在氣氛也很糟糕?；覡柨吹?，在他前側那座有點歪斜的瞭望塔頂上，有兩名士兵正在放哨，手里始終握著上膛的十字弓；在飽受馬蹄踩踏的老舊橋面上，停著四輛農(nóng)夫的牛車，還有三輛商人的馬車；要塞的院子里，一只卸軛的牛悲傷地垂著頭，看著地上的爛泥和糞便——它已經(jīng)在這兒罰站八個多小時了，卻連一捆草也沒吃過。
“這座要塞不堪重負?！敝惺坎碌搅怂膯栴}，疲憊地回答，“德魯伊們要求必須解決鹿林的問題，否則這些農(nóng)夫和商人都得被堵在這兒。他們?nèi)硕鄤荼姡却鷩踉铝畈粶孰S意傷害宗教人士，結果就是你看到的這樣——我們誰也碰不了誰?！?p> “這么多士兵是哪兒來的？”
“國王陛下下令，要增加所有道路關卡的戍守人員，為的是防止在境內(nèi)日益猖獗的青藍匪幫。”要塞的中士說道，“不過青藍幫還沒來，德魯伊就先來了，這些士兵剛好可以幫忙維持秩序——哈，還真是巧合?！?p> “按理來說，”灰爾提出了疑問，“德魯伊們不應該干擾無辜的路人才對。不管是農(nóng)夫還是商人，都和鹿林沒什么關系吧？”
“您說得對——以前是這樣的?！敝惺恐钢鴺蛏系鸟R車，灰爾跟著他的指示看去，只見商人運送的車駕上捆綁著大量的木材?！白罱倘藗冊絹碓蕉嗟刂匾暷绢^，而樵夫們也不再撿柴，跟著去砍伐林木了。最開始一切都還好，但砍伐者們很快發(fā)現(xiàn)家周圍沒東西可砍后，就把目光放到了鹿林上……”
“他們?yōu)槭裁赐蝗粚δ绢^這么感興趣？”
“我哪兒知道？”中士嘆口氣，“閣下，您要是有興趣，就自己去問吧——商人的代表、德魯伊的代表，還有咱們的頭頭都在要塞的收費亭里。這會兒他們大概正在吵架，也許他們吵累了會告訴你一些真相和內(nèi)幕，但我真不想摻和這事了……”
倒霉催的——中士留下了最后一句感慨，就借口有公事要干離開了。
和煩惱的中士告別后，灰爾帶著愛麗絲走進要塞的院子?；璋刀鴿M是煙味的收費亭里，正有一場熱鬧的對話。有位騎士留著平頭、身披無袖鎖甲和深棕色外衣——看來他就是這兒的長官——正對幾名商人和一個白胡子的老頭大喊大叫。收費員在旁邊看熱鬧，腦袋上綁著繃帶，臉上掛著冷漠陰郁的表情。
“我說了，不行！”騎士一拳砸在快要散架的桌子上。他站直身子，正了正頸甲，“直到巡邏隊回來之前，我們沒法離開這兒，也不可能向領主大人傳達你們的要求！”
“但你們破壞了鹿林地區(qū)美好的自然環(huán)境！”白胡子的老頭大喊，把手中一根刻有上古語符號的短杖伸到騎士鼻子底下，“騎士大人，你和你的手下除了聒噪什么也不剩了！你們?yōu)E砍濫伐，還派這么多士兵到這兒來，莫非想和木精開戰(zhàn)、侵犯神圣的鹿林嗎？”
“隨你怎么說?！彬T士譏諷道，“但我建議你先把那團毛線一樣的胡子捋順，然后再好好想想——要不是我英勇的小伙子們駐守在這兒，青藍幫早就把你們的鹿林，還有周邊的所有村莊都燒個干干凈凈了。明白我說的話了嗎？可敬的德魯伊智者！”
“我可沒看到青藍幫在哪兒，我只看到你們現(xiàn)在在破壞鹿林的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！”白胡子的德魯伊用力地敲打手杖，“你們派了一堆士兵進駐水澤地區(qū)，天天都有棕色衣服的惡棍帶著斧子進入鹿林，而且還無視木精的警告繼續(xù)深入。你們到底想干嘛？”
“我們只是執(zhí)行國王的命令而已。眾所周知，米斯蘭特王乃是布萊恩尼亞、西南斯林沃法納之主！他對鹿林的西南部有著合法治權……”
“那只是你們自封的，木精根本沒承認這回事?！?p> “木精靈們承不承認你說得不算，睿智的德魯伊先生?！?p> “好了，二位，”一旁一直在默默傾聽的商人突然站起來，伸出雙手，“冷靜點兒！咱們是來討論如何解決問題的，而不是增加更多復雜和深沉的問題——比如政治地界的劃分什么的。咱們來理一理：騎士大人必須有駐守于此且使用鹿林資源的理由，而德魯伊呢，希望鹿林得到保護。這兩者也并不完全沖突，或許我們可以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……”
也許大劍本該再謹慎些：說到底，說話帶點輕浮、懶散的語氣，還喜歡用大片華麗的辭藻堆砌的人并不在少數(shù)，就算把范圍縮小到身在布萊恩尼亞的商人，恐怕對象也有很多。但在這時，騎士說的話讓灰爾下決心走進了收費亭。
“閉嘴吧，奧弗里爾，你啥也不懂?！?p> “你好啊，各位大人。很抱歉打擾各位談話了?！被覡栃Φ?，“尤其是你，奧弗里爾。”
商人擦了擦眼睛，看著他，露出驚喜的神色。
“除非我的眼睛欺騙了我，”商人道，“不然你肯定是大劍灰爾。騎士大人，請別趕他走，他是我的朋友！”
騎士抱住雙臂?！耙豢淳椭懒?，你們身上都有股相似的氣息——我是指‘閑人’特有的東西?！?p> “閑也沒什么不好的，總比你們在這兒瞎胡鬧、吵得解決不了問題強?！?p> 奧弗里爾生氣地指責騎士和德魯伊無謂的爭吵，卻引來了雙方的鄙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