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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樓鼎革

第125章 賈璉三事

紅樓鼎革 無衣佩瑜 3852 2022-12-03 12:24:12

  外院花廳內(nèi),小廝奉茶后退出,賈璉獨坐,目光沉沉,眉間不乏憂色。他也知此時并不適合登門拜訪,卻不得不做不速之客,思索著待會兒該如何開口。

  “璉二哥來的真是時候!”人未至,柳湘蓮的爽朗聲音已傳入房內(nèi)。

  賈璉急忙站了起來,順手整理衣著,臉上展露笑容,抬腳走出相迎。

  半年前,他絕不會對柳二郎這個理國公府棄子如此重視,平時交往不過是場面功夫?,F(xiàn)今二人間的差距越來越大,自己空頂著榮國府繼承人的偌大名頭,實際上半點不得自由,混日子罷了。反倒是柳二郎混得風(fēng)生水起,儼然朝中新貴。

  至于朝臣彈劾,賈璉并不放在眼中,勛貴子弟不被彈劾才是咄咄怪事。

  “冒昧叨擾,情非得已,還望二郎海涵。”賈璉面上帶笑,拱手賠罪。

  “這話怎么說的?璉二哥先請坐?!绷嫔徧终埖?。

  落座后稍作寒暄,兩人相互捧了幾句,賈璉忍耐不住,便問:“二郎可是要去兩淮?”

  柳湘蓮聞言一愣,自己回家也沒多久,不想消息竟然已經(jīng)傳開,點頭道:“璉二哥消息倒是靈通,確有此事,可有什么吩咐?”

  “不敢?!辟Z璉擺手,肅容而嘆道:“林姑父遇刺的消息傳來后,林妹妹幾番哭暈,幾至氣絕,急于歸家。老祖宗被鬧的沒法兒,便命為兄護她南歸??晌已巯轮鴮嵶卟婚_,為這事兒犯了大愁,正好聽說你要往南邊兒去,就想請你攜林妹妹一程。不知可否?”

  現(xiàn)今榮國府中能主事的嫡系子孫僅賈璉一人,柳湘蓮自然是知道的。不過,璉二是位逍遙公子,會有什么走不開的?于是問道:“璉二哥在忙什么?”

  “沒什么,一點子私事罷了。這一去一回,路上耗時不短,再加上中間耽擱,不知要多少時日?!辟Z璉說的含糊不清,似有隱情,追問道:“難道二郎不方便?”

  柳湘蓮沉吟不語。他并不關(guān)心賈璉在忙什么,和他沒關(guān)系。至于帶上林黛玉,便費些思量。

  因皇帝催的急,他本想帶人乘馬奔赴揚州,遠(yuǎn)比走水路更快。這時忽又覺得,如果自己直接往揚州去,豈不是一頭闖進別人精心織就的羅網(wǎng)中?對方連林如海也敢刺殺,未必不敢對他動手。

  若借口護送林如海之女南歸,則可名正言順由水路緩行,從而有更多時間籌劃應(yīng)對之策。

  稍作思慮,柳湘蓮拿定主意,點頭應(yīng)道:“既然是護送林妹妹,小弟義不容辭,只是需要時間準(zhǔn)備舟船,你回去后先讓林妹妹做好出行準(zhǔn)備,啟程前我會派人過去通知?!?p>  “好!”賈璉激動的拍掌而笑:“我就說嘛,關(guān)鍵時候,還得看二郎!”

  笑著笑著,賈璉忽然神色扭捏起來,張口閉口,欲言又止的樣子。

  柳湘蓮見狀,笑了笑,便問:“還有什么事?璉二哥不妨直說?!?p>  賈璉猶猶豫豫,湊近了問道:“聽說柳家商號在永寧府做得好大生意,不知資金有無短缺?”

  話說的委婉,意思卻很淺顯,無非是想?yún)⒁还伞?p>  柳湘蓮面上略顯驚訝,實則一喜,這還真是犯了瞌睡有人送枕頭。近來錢袋又快要耗空,他正有募資打算,只是分身乏術(shù),沒有足以主持此事的人。璉二交游廣闊,若能效力,也是件好事。

  想了想,已然意動,但他卻搖頭說道:“璉二哥費心了,不過現(xiàn)在倒不缺銀子?!?p>  “這……”璉二滿心期待,一聽這話,臉上笑容驟然僵住,眼中泛起失望,不知如何開口。他不信柳湘蓮聽不出自己的真實意思,難道是拒絕?

  正猶豫要不要講的明白些,便見柳湘蓮笑說道:“當(dāng)然,要是璉二哥有意入股,也不是不可以?!?p>  “果真?”賈璉大喜過望。

  “這又什么真的假的?”柳湘蓮很是豪爽一揮手,朗聲說道:“煤炭、鋼鐵、水泥、紡織等諸多廠礦,璉二哥盡管選?!?p>  “???”賈璉一聽這話,頓時被打落云端。

  雖不知詳情,但他憑直覺便認(rèn)定這幾項純屬胡鬧,全是不掙錢的玩意兒——西山挖煤的多了去了,遵化的小鐵廠也很多,至于紡織,怎么比的上江南?至于水泥,一聽便不是什么好東西!

  于是賈璉一臉愁苦神色,拍腿大叫道:“二郎!哥哥我攢點兒家當(dāng)不容易,你就不要說笑了!”

  柳湘蓮不禁皺眉:“怎么是說笑?小弟這就不懂了,那璉二哥的意思是?”

  “自然是玻璃廠!”見他推脫,賈璉狠了狠心,也顧不上面子不面子的,索性說開了:“你那玻璃廠弄出來的瓶瓶罐罐是極好的,深得婦人女子喜愛,已在都中蔚然成風(fēng),供不應(yīng)求。愚兄以為,當(dāng)盡快增加投入,擴大生產(chǎn),占領(lǐng)更多市場?。 ?p>  賈璉近來摻和的生意多了,說話腔調(diào)越來越像商賈而非國公府家的貴公子,語氣也十分誠摯,仿佛就看到金子擺在眼前,急切想要抓住。

  柳湘蓮心下好笑,何止瓶瓶罐罐,那不過是試手,積累生產(chǎn)經(jīng)驗,玻璃廠還有好多新產(chǎn)品等著投產(chǎn),自然是暴利的生意。賈璉能夠注意到,也很正常。

  柳湘蓮故意為難道:“這個嘛……”

  見他始終不肯應(yīng)承,賈璉心下發(fā)急,今日急慌慌趕來,正是為了爭此先機,不容有失。

  為了激將,賈璉哼了一聲,佯怒道:“二郎莫不是擔(dān)心哥哥我分了你的紅利?那便罷了!只當(dāng)我沒說過!”

  說完,徑自起身要走。

  見他這番作態(tài),柳湘蓮起了玩弄之心,并不起身挽留。

  于是賈璉慢吞吞走到門口,抬腳就要往外走,期待聽到留客聲音,這是通常會發(fā)生的事。

  但這次他失望,后面一片安靜。

  心中萬分糾結(jié),賈璉終于落腳,回轉(zhuǎn)身來,卻見柳湘蓮自顧自的喝茶,倒是很有閑情雅趣的樣子。

  賈璉知道對方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,且不屑與他虛與委蛇,只能降低心態(tài),以祈求的口吻說道:“二郎,莫非真的不成?”

  見他服軟,柳湘蓮覺得差不多了,便說道:“璉二哥既然開了口,做兄弟的不能說個不字。不過,玻璃廠是小弟手中最賺錢的,二哥準(zhǔn)備出什么價?”

  有門!終于聽到想聽的,賈璉心情激動,忙走過來抓住柳湘蓮的手臂,一臉鄭重之色:“二郎果然夠義氣!愚兄已備下三萬兩銀子,只換玻璃廠三成股份,怎樣?”

  在他想來,這已經(jīng)足夠了讓利了,相當(dāng)于玻璃廠作價十萬兩。

  但出乎意料,柳湘蓮沒有絲毫喜聞樂見的意思,反而不動聲色地?fù)荛_賈璉的手,搖頭說道:“璉二哥果然精明!”

  頓了頓,方才說道:“實話說吧,玻璃廠小弟本是準(zhǔn)備自家持有的,就算是璉二哥你,這個價格也屬實太低?!?p>  “這還低?”賈璉有些意外,心生不滿,但仍不放棄:“那依二郎之意呢?”

  稍作沉吟,柳湘蓮終于開口:“三萬兩,可占股百分之三?!?p>  “什么?!”賈璉驚呼出聲,差點兒驚掉下巴,不可置信地看著柳湘蓮。

  他自然清楚柳二郎不是好相與的,也沒料到這廝竟然這般獅子大開口!

  按這么算,豈不是說玻璃廠價值百萬兩?可半年前你柳二郎手里才有幾個錢?當(dāng)初為了成立三和商號,可都是薅了薛家羊毛,借雞生蛋的!

  賈璉不是沒有估算過,他甚至敢斷言,玻璃廠的股本最多不會超過五萬兩銀子!

  此時要價百萬兩,簡直是把自己當(dāng)冤大頭了。

  “二郎,這個價格委實太高,能不能降低些?”雖然心下不滿,賈璉卻沒有表現(xiàn)出來,腆著笑,討價還價。

  柳湘蓮端著茶,也不喝,只用茶盅蓋子撥弄茶水,看著茶葉子翻滾。

  思忖了半晌,方才說道:“這樣吧,我拿出玻璃廠四成的份子發(fā)售,劃為四千股,每股底價一百兩。璉二哥你人緣廣,由你負(fù)責(zé)此事。若能盡數(shù)賣出,超過四十萬兩的溢價部分,咱們兄弟二一添作五,一半作為璉二哥購買份子的款項,但最高不超過一成股本。如何?”

  賈璉算數(shù)不佳,一時沒算明白,但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。

  稍一回味,他很快想起來——這不就是當(dāng)初三和商號增資募股時,鳳姐提的主意?自己人先增發(fā)股份,然后溢價轉(zhuǎn)售給外人,從中大賺一筆?

  記得鳳姐當(dāng)時被柳二郎好一頓駁斥,最終募集的資金全部投入三和商號,而不是歸于商號股東。

  賈璉不禁皺眉問道:“記得二郎曾說過,募集到的錢得給商號作為股本。如今怎的改了主意?”

  “此一時彼一時,這怎能混為一談?”

  柳湘蓮絲毫沒有食言自肥的覺悟,耐心解釋道:“三和商號當(dāng)時背著大窟窿,負(fù)債數(shù)十萬兩,如不增加股本,勢必崩盤瓦解,全是鏡花水月,眾位股東將會血本無歸?,F(xiàn)今玻璃廠并無外債,資金充裕,產(chǎn)品供不應(yīng)求,獲利豐厚,自可待價而沽。這個價我都覺得太低了,一二年后絕對翻倍。璉二哥若不看好,此事便作罷?!?p>  柳湘蓮渾不在意,自顧自喝茶,擺明了對這事兒不大上心。

  賈璉垂頭不語,腦中飛速算計:股價雖貴,柳二郎到底給自己留下條出路,只要運作得當(dāng),說不得自己最后能白得一成股份!就算辦不成,也不過是多費些唇舌,沒有什么損失。

  想清楚利弊后,他忙說道:“此議甚好,甚好!就這么定了。二郎你放心,哥哥定然給你辦好此事。”

  柳湘蓮會心一笑,拱手稱謝道:“那就有勞璉二哥了?!?p>  說完玻璃廠入股的事,賈璉仍舊賴著不走,笑說道:“二郎,自從你做了官,忙于公務(wù),兄弟們不便打擾,已經(jīng)許久不見。聽聞你回京,眾兄弟們約好了明日中午在醉仙樓為你設(shè)宴洗塵,還請務(wù)必到場?!?p>  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,柳湘蓮多半能猜到,應(yīng)該與璉二差相仿佛,逐利而來罷了,他們沒多少錢,有錢的是背后的家族。這次增資入股,多半也要這些跑前跑后忙活,于是爽快應(yīng)下:“好,到時我會去赴宴?!?p>  夜色已深,說完事情,賈璉便起身告辭。

  臨別之際,他遲疑道:“二郎,有句話為兄不知該不該說?!?p>  柳湘蓮不禁一笑:“通常講這句話的人,已經(jīng)打定主意要說了。”

  “哈哈,好像真是這樣?!辟Z璉尬笑幾聲,隨后斂容說道:“二郎,你在長蘆整頓鹽務(wù),固然為朝廷增加了鹽課,但也損了不少人的利益?,F(xiàn)在京中對你恨之入骨的不在少數(shù),要注意安全呀。”

  柳湘蓮得罪不得罪人,安不安全,賈璉并不在意,只盼著他別在自己入股玻璃廠前出事兒。

  這話恐怕不是空穴來風(fēng),柳湘蓮暗自警醒,拱手稱謝道:“多謝璉二哥提點,我省的,會留心的?!?p>  他當(dāng)然知道自家仇人極多,而且他在明,對方在暗??墒侵烙帜苋绾危恐灰J(rèn)真做事,肯定會得罪人的。不做事或許安全,但無法出頭,不出頭則終究是任人宰割的命運!

  半年前他身份卑微,不涉及重大利益,在京中尚能依靠賈家庇護,勉強茍活?,F(xiàn)在賈家已經(jīng)護不住他了,只能一條道走到黑,抱緊永隆帝的大腿。

  當(dāng)然,要不是心懷反意,另有打算,他也不敢做這樣得罪人的事兒。

  賈璉自覺提醒到位,也不再多說,告辭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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