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 微風、細月
鳴海悠看著今出川千坂走向墓園深處,最終沒有進去。
不是因為害怕。
而是因為,他歸根結(jié)底只是外人,種種巧合下才遇到了逐漸在世界上失去棲身之所的今出川千坂。
墓園這種地方,他也擅自闖進去,終究不太合適。
那就順著今出川大小姐所說的路線,爬上山腰看一看夜間的京都吧……
涼風輕搖著樹葉,泥濘小路兩旁的樹林間不時傳出各種昆蟲的鳴叫,在寂靜的夜里響得悠遠。
這是一段不短的路,畢竟想要達到“差不多能看到京都全貌?!钡某潭?,太低的地方顯然是不行的。
林子擋住了本就稍顯暗淡的月光,鳴海悠打開手機的手電筒,橢圓形的白色光圈照在地上,至少能讓他看清腳下的路。
“已經(jīng)將近凌晨一點了,就算爬上去也看不到什么吧?”
他們從竹田站出來的時候,街上的路燈就已經(jīng)熄滅了。
鳴海悠忍不住打了個哈欠,稍微吐槽了一句。
但還是不緊不慢地向上爬著。
即使什么都看不到,也至少給他提供了寫輕小說的素材。
而且今晚雖然不見明亮的月光,但閃爍的星星卻是不少。
開闊處的星空,也是值得令他期待的景色。
他看到了今出川千坂所說的行燈,已經(jīng)相當老舊了,光源依靠的是火,沒人去點自然是不亮的。
行燈旁是一片竹林,風吹過便颯颯地響,竹影在行燈旁的青石板路上搖曳。
不由得讓他想為什么這里再往上都有青石板鋪路,下面卻什么都沒有。
可能是就地取材,也可能是地形平緩不需要鋪路,這種突然出現(xiàn)在腦海里的問題就像他辛辛苦苦爬上來是為了什么一樣,并不用必須找到一個確定的答案。
……
“到了?!?p> 鳴海悠看著明顯曾經(jīng)有人打理過的地方,松了口氣。
山崖邊不大不小的一片區(qū)域,鋪著和來時路上近似的石板,此時只有石縫間長著一些雜草。樹木竹子都被清理干凈,只留著一棵四五米高的楓樹,此時楓葉金紅,只可惜夜晚看不清全貌。
楓樹下有石凳與石桌,還有一盞石燈立在楓樹根腳處。
鳴海悠關(guān)掉照向楓樹的燈光,徑直走到近前,躺倒在石桌上。
爬山這種事對于體力只有四點的他來說著實有些艱難,此時終于到了目的地,身上也沒了力氣。
【體能運用Lv.2(54/100)】
爬了這么遠的路,才加了十多點,和他每天晨跑差不多。
4點的體力值更是沒有絲毫變動的跡象。
看來這系統(tǒng)的功能也沒有他想象的那般強大。
只是比起普通人,他的努力更容易得到回報罷了。想要不勞而獲,什么都不做就能夠樣樣精通,顯然不可能。
楓葉、繁星、微風、細月。
鳴海悠長時望著被楓葉半遮半掩的夜空,聽著耳邊悠遠的風聲和蟲鳴。
心跟著慢慢靜下來。
拍照留念的事也等到要走的時候再說,手機的光亮和聲響會毫不留情地破壞這份少有的寂靜。
他靜靜閉上眼,聲音更加清晰。
比起城市里處處嘈雜的車馬水龍,山林間的寂靜下,能輕而易舉地聽出風聲來自何方,蟲鳴又從何處響起。
他突然感覺自己和那天上的星星有幾分相像,無根如浮萍,孤獨地在天空上亮著。
周圍四處是星光,卻不知隔了多遠的距離,遠到讓人感覺是兩個世界。
……
不知過了多久,忽然有強光打在他的臉上。
飄忽的意識被驚醒,鳴海悠忍受不了強光的照射,皺著眉頭睜開眼,只見今出川千坂正拿著他的手機,從閃光燈發(fā)出的白光明亮刺眼。
“你……今出川桑怎么打開的手機?”
鳴海悠一只手遮住眼睛,另一只手撐著石桌坐起來。他記得自己的手機需要解鎖才能用手電筒。
“密碼是你從醫(yī)院出院的那天?!苯癯龃ㄇй喟褵絷P(guān)了,將手機還給他。
也是,對會讀心的今出川千坂來說,知道個密碼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事。
手機的屏幕還亮著,鎖屏頁面顯示著時間。
【2:06】
看來他確實睡了有一會。
剛爬上來的時候才剛過凌晨一點。
今出川千坂站在空曠的位置,微微低頭,看著凌晨兩點的京都。
微風在今出川千坂的發(fā)梢和裙擺吹過,在他頭頂?shù)臈鳂淙~間吹過。
揚起的裙角在鳴海悠的眼中看得清楚。
不是因為月亮的光,這世界上的光亮已經(jīng)無法觸達到今出川千坂的身體。
而是她本身發(fā)著微弱但卻足以讓他看清的光亮。
早在出租車上,他便隱約猜到了。
如果今出川千坂不被光所觀測,那么他還能看到對方的原因只有這一種可能。
只是微弱如螢火的光,讓他感到不安。
就像是游戲與動畫里重要之人即將消失前的前兆,預示著今出川千坂下一秒就會化作光點消散。
從石桌上翻身下來,鳴海悠感到腰酸背痛,在心里由衷感嘆身體健康的重要性。
他走到今出川千坂身邊,順著她的視線向下望去。
凌晨兩點的京都并非毫無生氣。
居民區(qū)和公寓樓零零散散的窗戶還亮著,從這里看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光點。
不知是仗著身體還算年輕熬夜打游戲的青年;還是策劃方案沒有通過,通宵重寫以免丟掉工作的社畜;又或只是失眠,想看一看舊照片和日記回憶青春的老人。
鳴海悠收回心思,不去想這種既無聊又沒有意義的事。
無關(guān)年齡職業(yè)等等因素,每個人都有在凌晨兩點不睡覺的權(quán)力。
真要比較,他自己反而更為荒誕——凌晨兩點爬上山,就為了看兩眼夜間幾乎漆黑一片的京都。
移動的光點筆直地在樓宇間移動,是夜間還在奔波忙碌的人們。
擁擠的城市,像是機器又像是心臟,每時每刻齒輪都在轉(zhuǎn)動,心跳都在起伏。
“今出川桑不困嗎?”鳴海悠揉了揉眼睛,打著哈欠。
他作息一向很規(guī)律,盡管熬一次夜也沒關(guān)系,但覺得困倦在所難免,“我們就在這里休息到天亮吧,石桌勉強能躺下我們兩個人?!?p> 這個時候下山,再找到可以休息的旅館或者漫畫網(wǎng)吧,恐怕天都亮了。
“……”
今出川千坂回過頭,神情復雜地皺眉看著他。
一種[明明知道對方是個變態(tài),但在做好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依舊無法坦然接受]的神情。
過了兩分鐘。
今出川千坂受不了似的搖頭。
“待會抓住我的手。”
曾見過一次的潔白羽翼在她的身后顯現(xiàn)。
“……???”
鳴海悠根本沒想到這一點,他真的是想干脆躺在這休息一晚。
今出川千坂向前兩步,轉(zhuǎn)過身來,向他伸出雙手。
“……只抓手嗎?”
“如果不是怕你掉下去,我更希望找一根木棍或竹子來?!?p> “……”
迫于今出川千坂不講道理的力氣和帶著幾分威脅的眼神,鳴海悠最終還是走上前。
第一次牽到今出川大小姐的手,他卻全想著接下來要發(fā)生的事。
從幾百米的高空向下飛,把自己的命全交到對方手里,難免有些擔心。
“那,今出川?!瓌e松手。”
“好?!?p> 今出川千坂輕笑,看在鳴海悠的眼里,心跳突然漏了一拍。
壞了。
羽翼煽動強風,帶著他向京都上方的天空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