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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去斬神

第七十七章 證人

此去斬神 北海一島 3145 2022-09-07 17:59:00

  仲夏時節(jié),晌午時分炎炎烈日,城里就好像一方火爐,倒是這深山老林中,郁郁蔥蔥,樹蓋成陰,山風(fēng)吹拂,涼爽怡人。

  茂密山林里的一個稍顯開闊地帶。

  面容憔悴顯然一宿未眠的戴四福,如樹樁般佇立著,腳邊放著一個背簍,里頭有新鮮的豬肉,兩只綁腳的活雞,一條還能蹦跶的河魚。

  與往常每回差不離。

  但是戴四福當(dāng)下的心情,肯定跟以往大相徑庭。

  朱涼如何說服戴四福的,此時貓在一片雜草中的李晏清不得而知,只能感慨執(zhí)劍堂果然手段了得。

  這戴四福無疑是個大孝子,讓他配合設(shè)計引他老娘入甕,李晏清自認(rèn)辦不到。

  少年又哪里曉得,執(zhí)劍堂這種處理邪門離奇之事的衙門,行事風(fēng)格注定是他學(xué)不來的。

  面對非常之事,他們會使用非常手段。

  朱涼給了戴四福一個選擇:你是要保你已經(jīng)死去的怪物老娘,還是要保你一家的前程?

  戴家本就脫離奴籍不久,執(zhí)劍堂自然有辦法讓戴家重歸奴籍。

  狠嗎?

  肯定算不上善良。

  但是戴四福養(yǎng)死人養(yǎng)怪物,鬧出人命,就善良了?

  執(zhí)劍堂要保的是一境之安危,乃至一國之安危,大局為重,有時候面對冥頑不靈的人,必須使用非常手段。

  朱涼甚至還有一招,倘若威逼利誘之下,戴四福仍然不就范,這位青衣龍雀兒打算借助一件法器,暫時把戴四福變成提線木偶,不過這對身體有些危害,是下策。

  此時此刻這片林子里看似風(fēng)平浪靜,除去戴四福外,沒有其他人的氣息,亦是借助了一件法器的遮掩效果。

  眾人沒有等待太久,很快山林深處就傳來動靜,有某種東西正在飛快接近。

  當(dāng)看清那是何物后,在場所有龍雀兒包括李家兄妹,皆是倒吸一口涼氣。

  它除去仍然有個人形輪廓外,與人的樣貌再無半分關(guān)系,軀體上長滿肉瘤,如同一個個掛在體表的器官,其上烏筋暴露。

  四肢上手腳都變得有蒲扇那么大,生出尖銳的烏黑利爪。

  可以稱作頭顱的地方,肉瘤密布,隱隱從縫隙間才能瞥見兩顆猩紅眼珠,其他的諸如鼻子、耳朵這類器官,完全看不見,頭顱上最顯眼的,是一張利齒突出的血盆大口。

  在它極度畸形的身軀上,有幾樣應(yīng)該是陪葬時的明器,比如手腕上的一只銀鐲子,已然鑲進肉里,使得那處部位尤為纖細(xì)。

  戴四福濁淚縱橫,眼看怪物老娘越發(fā)臨近,這個從小在奴婢院里長大的中年男子,突然大喊道:“娘,別過來,快跑,有人要殺你!”

  朱涼勃然大怒,“這個蠢貨!”

  他不是不能理解母子情深,但問題是道理已經(jīng)跟戴四福講得很明白,他老娘根本不再是人,連鬼都算不上,如今已經(jīng)殺死一個人,他自己都說過,他老娘越來越聽不懂人話,往后指不定會變成什么禍害。

  當(dāng)時朱涼還好言相勸,說你就愿意看到你老娘變成怪物?既然已經(jīng)死過,何不讓她早些安息?

  戴四福也聽進去,點過頭的。

  什么道理都懂,什么道理都明白,那就不僅僅是愚蠢,而且自私!

  這戴四福在乎過城里其他老百姓的安危嗎?

  圣人所言的孝道,絕非如此。

  茂密草叢中,朱涼和言鏘二人率先掠空而起,其他龍雀兒緊隨其后。

  李晏清雖然也站起身,但是暫時沒動,朱涼大人是七品武夫過江龍,言鏘大人和自己一般,是九品武夫狂徒,再加上五名江湖好手級別的皂衣龍雀兒,拿下怪物老娘應(yīng)該不成問題。

  李晏清正在細(xì)心觀察怪物老娘。

  它身上那股可憎、可厭、晦暗、險惡的氣息,非常明顯,由內(nèi)而外,絕不僅僅是沾染到那么簡單。

  它如果進入瑯山山腹,會顯得毫不違和,仿佛它本身就屬于那里。

  它雖然體型和那具碩大石像相去甚遠(yuǎn),樣貌也大相徑庭,卻給到李晏清一種一脈同源的感覺。

  它身上隱藏著極大秘密,直指瑯山事件背后的真相!

  也就是張老先生和朱涼大人他們?nèi)}其口的隱秘。

  李晏清心思雜亂,每個人都告訴他,不要探究不要探究,對自身百害而無一利,可朱涼大人又說,如果他愿意加入執(zhí)劍堂,就能夠知道。

  那到底是探究這件事情本身就會帶來災(zāi)難,還是由于他太過弱小,不配知道個中情況,或者說兩種因素都有?

  山林里風(fēng)起云涌,怪物老娘靈智堪憂,它并沒有逃跑,嘶吼震天,和龍雀兒搏殺起來,兇性十足。

  它其實算不上很厲害,也就相當(dāng)于一頭兇猛野獸,但是朱涼和言鏘似乎對它的那些爪牙極為忌憚,甚至沒有讓五名普通皂衣龍雀兒靠近,只是警戒在周圍,封鎖退路。

  兩人兵器齊出,絕不讓怪物老娘的爪牙沾身,仿佛其上帶有劇毒一般。

  戰(zhàn)斗并未耗時太久。

  在戴四福的嚎啕大哭之中,怪物老娘漸漸支撐不住,跌跌撞撞,已是強弩之末。

  李晏清抬腳走過去,經(jīng)過深思熟慮之后,少年決定不去探究瑯山背后的隱秘,但是他必須搞清楚怪物老娘的詭異狀況,是否與高展翔有關(guān)。

  瑯山那座頭顱山上擺放的幾十顆頭顱,歷歷在目。

  徐三小姐的死,彷如昨日之事。

  人寶這個不能算作證人的證詞,已經(jīng)說明高展翔有問題。

  李晏清不認(rèn)為人寶有任何刻意栽贓高展翔的必要。

  尤其現(xiàn)在人寶落在二弟手中,昨晚,二弟還審訊過一次。

  這也正是朱涼邀請李晏清參加此次行動的緣由,通過戴四?;昶翘峁┑男畔?,他們已經(jīng)知道,怪物老娘早已喪失語言能力,想要從它口中得知什么幾乎不可能,這時陰陽家,或者說九品陰陽先生的能力,就極為管用。

  一道身影從李晏清身旁竄過,戴四福放聲大喊道:“別殺我娘,別殺我娘!”

  回應(yīng)他的是朱涼的橫削一劍。

  咚咚!

  怪物老娘碩大的頭顱滾落在地。

  “??!”戴四福撕心裂肺狂吼。

  朱涼冷冷瞥了他一眼,“你娘早就死了!”

  朱涼甚至無法確定,削首能不能殺死這東西,所以他特地帶了火折子。

  言鏘收劍走過來,拍了拍李晏清的肩膀道:“交給你了,無論它是什么,既然仍有一絲情感,那就說明肯定有神魂?!?p>  李晏清點點頭,用心念吩咐二弟行動。

  該問什么問題,朱涼早就有所交代。其中也包含他們兄妹想知道的答案。

  如同昨晚一般,李二如法炮制,先用拘魂鞭禁錮住怪物老娘的神魂,它的神魂很古怪,不像人的魂魄,也不似鬼魂,拘魂鞭纏繞住時,李二感覺到那股可憎可厭的氣息,仿佛能通過光鞭傳遞過來。

  令他整個人非常不舒坦。

  所以在施完搜魂印后,李二干脆收了拘魂鞭。

  一團只有陰陽眼能完全看清的神魂前方,李二漠無表情開口道:“你到底是如何死而復(fù)生的?”

  這只神魂和軀體一般,靈智很低,磕磕巴巴回話,“不,不曉得,我覺得,不舒服,就就爬出來了?!?p>  李二再問:“你去過瑯山嗎?”

  怪物老娘的神魂根本已經(jīng)記不得哪里叫作瑯山,所以李二只能換個問法,問她有沒有進入到一個山腹中,里頭有一具五丈高的碩大石像。

  得到的答案是沒有。

  李二挑眉,又問:“據(jù)說你的怪病是離開高家之后才得的,這其中有沒有什么隱情?就是,你有沒有懷疑尋思過,為什么會突然患上如此古怪的病?”

  李二盡量言簡意賅,否則這具神魂不一定能理解。

  怪物老娘的神魂陡然顫抖起來,流露出一股悲傷情緒,回道:“有?!?p>  嗯?

  李二眼神大亮,忙道:“慢慢說,說清楚?!?p>  怪物老娘的神魂磕磕巴巴道:“我,我懷疑,這是對對我的懲罰。夫人出事時,兩兩架馬車的人,只只有我一人活下來,我那時沒想明白,還還暗自慶幸,后來,我才想通,主子死死了,我一個奴婢活著,就,就是最大的罪孽,所所以,他要懲罰我,我我離開高家時,賜,賜了我一杯茶?!?p>  李二兩眼放光問:“他是誰?”

  “大,大公子?!?p>  抓到你了!

  李二狂喜不已,忙將得知的信息,盡數(shù)反饋給大哥。

  李晏清愕然,“茶?一杯茶能造成這樣?”

  李二道:“大哥,你管他呢,反正這杯茶肯定有問題,怪物老娘自己都說了,而賜茶的人就是高展翔!”

  李晏清默然,倘若真是如此,高展翔的心機簡直深沉得可怕,也邪惡無比,假意撕毀賣身契,讓人家遠(yuǎn)離他,不想沾染腥臊;賞賜一間商鋪,害了人家,還要讓人家對他感恩戴德。

  李晏清旋即將事情原原本本匯報給朱涼,末了,問道:“大人,這能當(dāng)做證據(jù)嗎?”

  周圍已經(jīng)嘩然一片。

  戴四福也不哭了,一臉錯愕道:“這,這是我娘說的?她的病是大公子害的?那為何她從沒有對我說過?”

  言鏘不咸不淡道:“跟你說作甚,讓你去找高家搏命?你有幾顆腦袋搏得過?”

  戴四福無言以對,再次嚎啕大哭起來,“娘啊……”

  朱涼面沉如水,深深看了眼少年,道:“能!”

  “你就是證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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