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劍并沒有砍到她身上。
簡百三從那女孩拔劍開始,就心中警惕。她對這修真界之事一無所知,不知此處女孩拔劍是否合規(guī)合理,也不知她若是真對自己出手,周圍弟子會幫還是不幫。她只能確定一事:若是那女孩先出手,自己不能不擋。
最能靠得住的,還是自己。
那女孩明顯練過,拔劍砍來時,速度很快。幸好簡百三從小跟著母親苦學(xué)刀法,至少在反應(yīng)一事上,她不輸于人。
她那只沒有抱著大黃的手立馬出刀,和那劍狠狠一撞。
只聽“锃”一聲脆響,那女孩手被打偏。而簡百三卻是虎口震裂,刀也飛了出去,斜斜擦著一位師姐的衣擺摔在了地上。
不知何時,堂內(nèi)那機械地報著靈根結(jié)果的女聲已停了。
簡百三沒來得及撿刀,把大黃放下,另一只手已把住了第二柄刀防備,心中為這女孩的力氣而暗暗心驚。
簡百三年紀(jì)雖小,但稱得上力大。想在寨子里,妹妹簡二最愛的娛樂活動便是坐在她的一邊手臂上,她托著妹妹舉高舉低。
寨子里一些瘦弱點兒的青年男子,甚至都敵不過她。
這女孩比她還小,力氣卻比她更大。若是再打起來,她必須得死死攥住這柄刀,哪怕虎口再受傷,卻是不能再放開的了。
正防備時,一道聲音響起:“何人在弟子堂前出手?”是那堂內(nèi)女子的聲音。
“拜見宮長老,”那女孩干脆地收了劍,拜了一拜,搶先答道:“這凡人仆役不知從何而來,緊緊跟在弟子后面。弟子以為他圖謀不軌,訓(xùn)斥了他幾句,他卻反口罵我,還與我動手。非是弟子違反宗規(guī),隨意出手。請長老明鑒!”
簡百三一愣。
一陣微風(fēng)吹過,這宮長老卻已到了近前。她態(tài)度與女孩相比,已經(jīng)算得上和藹,只是聲音還是冷冰冰的,聽起來很有威嚴(yán):“小子,你從何而來?主人是誰?”
聽了那女孩兒一番話,再一聽這稱呼,簡百三可算是明白了。
人家這是把她當(dāng)成個男仆役了!
簡百三本來一腔委屈不滿,此刻卻只剩了些啼笑皆非。她也學(xué)著這女孩,不倫不類地胡亂拜了一拜,道:“宮長老你好。我是蛇陽老人帶來叫我在這測靈根的,非是什么仆役。”
那女孩氣憤道:“好,你有什么證據(jù)?而且就算你是來測靈根,你又何必與我貼得如此之近?定是懷了圖謀不軌之心!”
簡百三直白地解決了這姑娘最糾結(jié)的問題:“姑娘,我是女的?!?p> 宮長老剛剛沒來得及插上話,聽見蛇陽老人名號臉色卻已放松了不少。此刻又聽她這么一說,一張平板的臉上僅剩的威嚴(yán)和刻肅都快像融進(jìn)水中的墨點兒一樣融沒了。
那女孩卻和遭雷劈了似的,一下愣住了。
旁邊看熱鬧的弟子當(dāng)著長老的面不敢出聲,卻不少都在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來。
宮長老對那女孩道:“哪怕已知是誤會,你也須得道歉賠償。此外,既她已被長老帶入,便是門人。你在弟子堂外對同門刀劍相向,但念你初犯,又是誤會,罰你靈獸園北區(qū)勞動五日,月俸一月。領(lǐng)罰?!?p> 這女孩咬牙道:“薛懷兒領(lǐng)罰?!?p> 一道墨影從宮長老掌中飛出,在薛懷兒手背印了一印。
宮長老面色轉(zhuǎn)冷,對周圍十余位弟子喝道:“同門刀劍相向,你們卻只顧熱鬧,袖手旁觀,置身事外。你等都學(xué)了什么?靈獸園南區(qū)、西區(qū),勞動兩月,罰月俸兩月、靈泉次數(shù)兩次。領(lǐng)罰!”
旁邊幾個弟子的笑容沒了,一個個蔫頭耷腦,都道領(lǐng)罰。
宮長老最后看向簡百三:“至于你……”
“衣發(fā)不整,直呼上輩名號,不知禮儀。靈根測完后,抄寫《九境事法錄》一遍,三日后,拿給我看?!?p> 簡百三看了看手背的墨印,道:“簡百三領(lǐng)罰,就是我不太識字?!?p> 宮長老噎了一噎,甩袖道:“那就學(xué)!一年之內(nèi),學(xué)畢再抄!”
如此,她才轉(zhuǎn)身回了堂里,繼續(xù)測靈根去了。
等簡百三撿了豁口了的刀回來,薛懷兒一下子轉(zhuǎn)過身來,臉色一陣青,一陣紅地看著她,像心中有小人打架似的,過了半晌才硬邦邦地道:“剛剛,對不住。”
簡百三擦了擦虎口的血,道:“沒事。我也不知你方才不知我是個女的。”
“少,少攪弄口舌!”薛懷兒道,“你要什么?”
“什么?”
“……補償。”
簡百三根本不懂仙界的補償都是什么,但薛懷兒看著不像缺錢的樣子,于是簡百三便試探地問:“半兩?”
“半兩什么?”
簡百三放棄了:“你看著給吧?!?p> 這薛懷兒想了一想,小手在那細(xì)細(xì)的玉鐲上一揮,便憑空拿出了兩只小瓶,遞給了她:“藥宗正牌的金創(chuàng)丹和悟氣丹。兩瓶在一起,要幾十靈石,我也不算欺負(fù)你了,快點拿走。”
簡百三有點驚訝。這薛懷兒雖然剛剛蠻不講理、性格暴躁,但此時卻又信守諾言,出手大方,看來并不算太壞。
她想到薛懷兒剛剛是因為她靠得太近,才感到不適,應(yīng)該是不喜歡別人觸碰靠近的,便只伸了手指,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拿走了。
薛懷兒仿佛也意識到了什么似的,不發(fā)一言地馬上轉(zhuǎn)了身。
后面又過了兩組,基本不是四靈根,就是五靈根,竟是一個三靈根的都無。快到她們這組時,前面的薛懷兒又沒忍住昂著頭發(fā)表了評論:“不是四靈根,就是五靈根。真不知道,這樣還跑來修什么仙,悟什么道?!?p> 簡百三感到自己抓住了機會,立刻虛心求教:“想請教你一下,四靈根、五靈根,很差么?”
薛懷兒的氣焰一下回來了,整個人都舒心了不少似的,挑著嘴角道:“廢話。這空氣中的靈氣只有一瓢,我問你,你是往五個碗里倒,此時每個碗里的多,還是只往一只大碗里倒,每個碗里的多?”
簡百三老實地回答道:“那一定是一只大碗里的多?!?p> “就是這個道理?!毖褍河謸哿藫垴刈拥囊滦洌焊邭鈸P地說:“所以我說,那些四靈根、五靈根,修行太慢,不如不修。”
“你是幾靈根?”簡百三問。
“我爹、我娘都是雙靈根,我娘叫人給我測過,今天不過是個過場?!毖褍旱?,“我雖也是雙靈根,不過我靈根中,金勢極微,火勢壯大,同時火又克金,金勢更微。人家都說,我這是獨一無二的偽天靈根,修煉起來,速度不會比天靈根慢多少。”
說著,便已經(jīng)輪到了薛懷兒。她昂首挺胸地走向了臺前。
宮長老說:“放吧。”
薛懷兒立馬將手按在了一塊豎放著的半透明圓玉上,那玉能有一人高。只見那圓玉暗了約有半分鐘,霎時紅光大亮。一片圓形中,只有角落有不過一掌大的燦爛金色。
宮長老面上露出欣喜之色,提高聲音報道:“薛懷兒,雙靈根,火盛,金微!”
外面又是一陣極興奮的喧嘩。
薛懷兒迎著宮長老和旁邊幾個坐著的長老欣賞的目光走下了臺,和這一組其余九個人站在一起,卻并不打算出這大堂。只昂著頭站著,和他們一起等著要看看加塞進(jìn)來的土鱉簡百三會是個什么德行。
宮長老看了一眼簡百三,不以為意地說:“你也要測是吧?最后一個,來吧?!?p> 她學(xué)著薛懷兒,走了上去,把手搭在了上面。
簡百三只覺得手心一痛,那石頭便開始發(fā)出了低低的嗡嗡聲。隨著時間越來越長,宮長老表情越來越凝重。
等過了半分鐘,她身邊那四個原本置茶杯、撫袖子,正準(zhǔn)備走的長老中,有兩個都控制不住站了起來,死死盯著那塊石頭。
等到過了兩分鐘時,四位長老已經(jīng)全部站起來了。
宮長老和他們對視一眼,顫聲道:“不會是——”
正在此時,那石頭乍然紫光迸發(fā),不僅顏色從未在先前見過,更是明亮得仿佛盛夏鳴雷。
一片寂靜中,一條巨大赤蛇從堂外飛射而入,其上的蛇陽老人發(fā)出了一陣暢快的大笑,聲音更是如施了術(shù)法一般,如那洪鐘一般響徹了整片峰頭:
“好!好!趕上了!”
同時,宮長老大聲報道:“簡百三……雷屬,變異天靈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