簡百三聽著確實順耳，像是兒時光著屁股跑時念的什么“羊羊羊，跳花墻，墻墻破，驢推磨”之類，不由得也跟著念了一遍：“種仙癡，小柳狂；凈善靈門喚神王。通法三閣道行深，鐘情多是可憐人？”
“不錯?！?p> “那咱們馭獸宗呢？”
羅小魚哂笑一下，道：“咱們哪兒排得上號啊。要是誰一不小心惹上一個化神，就能將我們宗門從宗主帶弟子滅一百次啦！”
簡百三扯了扯衣領(lǐng)，沒說話。但她還是不禁把大黃從地上撈起來抱在懷里，似乎這樣就能勉強給她更多的安慰似的。
一個從山里出來的孩子，哪怕讓她去趟皇城估計都能讓她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；現(xiàn)在命運卻一把把她拽到了光怪陸離的修仙世界里。她滿以為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經(jīng)足夠大，能讓她像研究木工一樣安穩(wěn)而緩慢地適應(yīng)和學(xué)習(xí)，此時卻驟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卻也只不過是這九境中的一只井底蛙，自己的宗門也不過是這漫天書海中的一只小小蠹蟲罷了。
小鋼炮不屑地動了動尾鰭。
羅小魚則頗為溫柔地看著她：“這些你遲早都會知道。不過，現(xiàn)在你卻不用多想這些宗門、強者，好好修煉，慢慢來便罷了。等你什么時候突然發(fā)現(xiàn)眼前有了這些，說明你也已是這修真界值得它們正視的強者之一了?！?p> “當(dāng)然……”羅小魚想到了什么，面色奇怪地補充道，“那采音在的鐘情宗是個例外?！?p> 簡百三問道：“所以這八個宗門，為什么會有歌謠中的這等評價？”
羅小魚道：“那便按著這歌謠的順序講給你聽吧?！?p> “種仙癡。你猜猜這種仙山，是做什么的？”
“聽著像種地的?！?p> 羅小魚一笑，道：“錯了。但是這種仙山山若其名，真是種仙人的好土地。萬年之內(nèi)，便有兩人突破大乘，飛升成仙。種仙山本宗在長生界，據(jù)說到了長生界南部，就能一眼看到一座高聳入云的大山，那就是種仙山了。”
“此山弟子，皆為武癡，最愛修劍。民間說’遠(yuǎn)看蔥蔥，近看空空‘，便是說這種仙山內(nèi)多年前有一弟子練劍成癡，體悟劍意時一夜之間把山里能砍的石頭草木全給斬成了碎末，種仙山成了禿山，最后只好派了個長老施展幻象，讓那山看起來還是郁郁蔥蔥的?！?p> 簡百三問道：”既然看著已經(jīng)沒有錯漏，那最后是被怎么傳出來的？“
“因為幻象本有三層，那長老急著練劍，偷懶只布了一層。不過十日，那幻象便搖搖欲墜，樹木山石時有時無。山下種靈田的凡人嚇得連忙上山稟告，才知原是烏龍一場。”
……簡百三真慶幸自己家的寨子不在種仙山上。不然若鬧了饑荒，怕是連野草樹皮都沒得吃，只能吃地上的泥了。
羅小魚此時又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，強調(diào)道：“你雖是練刀，但斷斷不可放棄一切，變成這種不通人情的刀癡。九境大如宇宙，若千萬年就盯著一柄刀劍瞅著，人活著還有什么趣味？”
簡百三：“我明白了，師兄放心。”
羅小魚點了點頭，繼續(xù)道：“第二個，則是小柳洞。”
“這小柳洞，最專注修煉的，則是'人'的本身。你想想，人的本身，包括了什么？”
簡百三道：“身體?！?p> “不錯。不過除了身體，也有靈魂。小柳洞出的，除了培養(yǎng)最強的體修，還會修煉最強的靈魂。尋常修士若是肉體湮滅，在世間所留時間不過七天，而小柳洞的靈魂修士若是肉體湮滅，神魂可能能夠在世間飄蕩、留存數(shù)月，以尋求養(yǎng)魂復(fù)活之機(jī)?！?p> 簡百三評價道：“聽起來有點像鬼?！?p> 羅小魚回道：“確實是半透明的。不過小柳宗的修士近半魂體兼修，要是鬼，也是肌肉虬結(jié)的猛鬼?！?p> “此外，便是凈善寺、靈門殿。這二者放在一起說，便是因為，他們修煉的方式很像。一個是信奉佛祖，修煉佛法，必要時請佛上身；一個是信奉靈門娘娘，修習(xí)《靈門書》，請那靈門娘娘上身作戰(zhàn)。”
“凈善寺又稱雪山佛門。里面的僧人常常在界外云游，廣施善法，在修真界風(fēng)評很好。尤其是他們的佛子，是一位火系天靈根，被人稱作'雪中菩薩'。原是因為，他曾在煉氣時外出，在雪山破廟遇見了一位被兒女拋棄、將要病死的盲眼老婆婆。他天性慈悲，便問那老婆婆還有什么愿望。那老婆婆說，自己一輩子從沒吃過一次肉，從沒穿過一次暖衣裳，希望在死前能吃上一塊肉，穿一次暖衣裳?！?p> 羅小魚道：“……然后，他就把自己身上的厚僧衣脫給了她，后面竟又從胳臂上剮下一塊肉來烤熟喂給老婆婆，謊稱自己是從外地行旅而來，這是自己從外地帶的牦牛肉。完成了這些，他又靠丹藥續(xù)上靈氣，手出佛印，為老奶奶燃了一夜的火?！?p> “終于，老婆婆在清晨瞑目，他也靈力耗盡，暈倒在地，最后被寺中同門發(fā)現(xiàn)，發(fā)現(xiàn)他的時候，他的手還結(jié)著佛印。后來，這件事廣為傳唱。”
羅小魚最后總結(jié)道：“佛門這些人雖然風(fēng)評很好，但是行事邏輯實在奇怪。你聽聽故事就罷了，可千萬不許學(xué)著割肉喂什么遺愿未了的老婆婆?！?p> 簡百三不知道師兄的擔(dān)憂從何而來，只好再次道：“我不會的，師兄放心?！?p> 羅小魚看出來她的疑惑似的，語重心長地道：“我是怕你今后外出游歷被騙?！?p> 簡百三：“……師兄，你還是繼續(xù)講吧。通法三閣又是什么？”
“通法三閣指的是藥閣、器閣、通法閣三閣。藥閣專精醫(yī)藥，弟子不僅能煉丹、能救人、能開方，更是精通毒殺暗器，很有意思?！?p> 簡百三對羅小魚的興趣愛好總算有了初步的了解。
羅小魚道：“器閣——你已經(jīng)見過他們的分部了。它專精的是武器、法器的鍛造和售賣，尤其種仙山和器閣關(guān)系很好?！?p> “通法閣的弟子，則學(xué)得最多最雜。他們愛收集各界功法、武技珍品，弟子也是卜筮、巫術(shù)、陣法、符咒無所不學(xué)。在各個州、境、界，都開有無數(shù)分鋪——賺得也最多。因此，這順口溜便把通法閣排在最前?！?p> “不論是學(xué)藥、學(xué)煉器，或是學(xué)通法閣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，都是得聰慧之人才能學(xué)來的。因此，才說他們道行深。”
“那鐘情宗呢？”
終于等到了采音姐姐所在的宗門。這鐘情宗內(nèi)還有認(rèn)識的人，簡百三最好奇不過。
羅小魚卻驟然停住了，又倒了一杯茶，慢慢地喝了下去，像在醞釀措辭似的：“我僅是做解釋之用，無心冒犯師妹，更別無它意?！?p> 羅小魚仿佛有點羞赧似的，第一句話便是：“你應(yīng)知道雙修吧——”
簡百三一愣，立刻直白地道：“師兄，我不知道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