納蘭妮的左手抓著“破曉”的韁繩，右手抱著身前的女孩。
黃昏的天色籠罩著目光最遠處的地平線，夕陽的余輝灑在地上。
預(yù)言騎士們向西騎行，天空中淡藍色的光明也漸漸潛入了黑幕之中。
她的周圍是一望無際的曠野，樹林和山巒都被丟在了身后。
預(yù)言城外的石鋪道路平坦，白溪河沿著白色城墻流入貫穿整個涂霍耶提濕地的伏悸河，最后穿過圣日大教堂通往陸汐海。
堅固城墻下的城門上掛著預(yù)言騎士團的旗幟，繡著圣日照耀著書頁的圖案。
“拉格諾，你準備選個什么樣的侍從？”身旁的韋戈爾回頭問道。
他看起來總是很開心，嘴上一直掛著那沒心沒肺的微笑。
但殺戮能讓他更快樂，納蘭妮見過他在戰(zhàn)場上時臉上的興奮表情。韋戈爾不是為了侍奉圣君才加入的騎士團，他只是想要更多的鮮血。
“我不知道，”拉格諾聳了聳肩，銀色的鎧甲發(fā)出金屬碰撞的聲音?！爸灰矣谑ト站托邪伞！?p> “廢話，他當然會忠于圣日啦，”韋戈爾說，“侍從們可是以后成為騎士的苗子，他們?nèi)冀?jīng)由所屬圣領(lǐng)的大主教們篩選的，是最最虔誠的孩子們?！?p> “抱歉，指揮官大人，我還不是很清楚神圣帝國的事情?！崩裰Z訕訕笑道。
“神圣帝國和你的稀樹草原家鄉(xiāng)可不一樣，”韋戈爾繼續(xù)說，“沒有懺悔想法的不信者們只配當奴隸。
但沒有人在乎你的皮膚有多黑，或是多白，就算是長得跟鬼一樣也不要緊。只要你信奉圣君，所有人都會把你當做親人一樣對待。”
“那為什么那些奴隸們不迷途知返呢？我不覺得有人會想去當奴隸?！崩裰Z問。
“誰知道呢，”韋戈爾說，“太陽那么耀眼他們看不到，卻只在乎著其身后的黯淡諸星。
圣君不會因為他們的愚昧而要了他們的命，因為祂是仁慈的?？傆幸惶礻柟鈺者M不信者們的內(nèi)心，讓他們?nèi)娜獾亟邮芄獾南炊Y。”
“圣日保佑?！瘪R上的騎士們紛紛雙手合十。
“吉隆什大主教應(yīng)該派你去哈斯特扎布道，韋戈爾，”納蘭妮說，“讓你當騎士可真是屈才了?！?p> 圣日的信徒們當然不會理解星辰的古老信仰，納蘭妮心想。他們是諸星的子民，他們注定要重返內(nèi)米爾的星辰殿。
神圣帝國的人被太陽阿維蘇的閃亮吸引，蒙蔽了雙眼，卻忘了他只是萬神中的一員而已。
“牧師們可比我厲害多了，團長大人，”韋戈爾說，“聽說他們能讓不知悔改的妓女淚流滿面，就地從良！”
“真是奇跡，圣日保佑！”拉格諾驚嘆道，隨即又雙手合十。
“他們都是能抵御任何誘惑的虔誠仆人?！奔{蘭妮附和道。
她也體驗過至高神教的意識修煉。信徒們需要通過沉思和注意力控制來培養(yǎng)自己精神和情緒的穩(wěn)定，隨著時間的推移，進而達到深層的平靜和內(nèi)心的平和。
只有達到內(nèi)在統(tǒng)一，信徒們才能一心一意地為圣君服務(wù)。
納蘭妮雖然不信他們那套玄虛的說辭，但這練習確實有助于她控制自己的情緒。
她的右手忽然變得沉重起來，納蘭妮低頭一看，原來是娜奇亞睡著了。
女孩柔順的黑色長發(fā)依附在納蘭妮的手指上，癢癢的，軟軟的。
納蘭妮需要和吉隆什大主教討論女孩的問題，她已經(jīng)決定把娜奇亞當做侍從留在自己身邊。
納蘭妮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給了女孩，她父母賜給她的名字?，F(xiàn)在小娜奇亞將在她的指引下慢慢長大，希望她不用經(jīng)歷自己曾遭受過的苦難。
她騎著破曉進入城內(nèi)，街道旁的建筑物內(nèi)已經(jīng)亮起了火燭。
平民們和牧師們一樣，穿著松散的白色長袍或是長衫，在路過預(yù)言騎士們時都紛紛讓道，畢恭畢敬地鞠躬行禮。
干著挑糞運水的則都是脖子上掛著鎖鏈的奴隸們，男的赤裸上身，露出星星的烙印和病瘦的身材；女的和孩子則穿著臟兮兮的布，和牲口一樣赤腳跟著他們的主人。
“啊，我真想念這味道。”韋戈爾用鼻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氣，“是活人的氣味?！?p> “我們對你來說不夠活嗎，韋戈爾？”納蘭妮問。
“您可別誤會我，團長大人，”韋戈爾露出他那招牌式的輕笑，“在野外，全是新鮮空氣和樹林的味道，相比于那些，我還是更喜歡城市里的臭味?！?p> 納蘭妮搖了搖頭，繼續(xù)向預(yù)言城中心的哈蒙堡騎去。
不管他們用的名字有多么神圣，神圣帝國所有的城堡都是建立在鮮血之上。
神圣帝國自從在一百多年前與哈斯特扎帝國分道揚鑣，便不斷開始建造或是擴張城市內(nèi)外的城堡，規(guī)模以七大大主教所在的各圣領(lǐng)都城為最。
所有勞動力都來自于奴隸們，神圣帝國奴役了所有他們不愿意皈依太陽的，他們所謂的“不信者”。
這群意志堅定的星辰子民們寧愿被銬上鎖鏈，烙上火印，也不愿擯棄他們的信仰。
愿赫達爾將他們帶回星辰，闊諾斯把他們的屈辱聽盡，內(nèi)米爾為他們敞開大門。
次日清晨，納蘭妮離開了還在自己房間里酣睡的娜奇亞，來到了哈蒙堡旁的伊里特蘭大教堂。她需要和吉隆什大主教聊聊。
天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晴朗，這種清爽是她在她炎熱南方的故鄉(xiāng)里享受不到的感覺，也是神圣帝國里為數(shù)不多能讓她覺得還不錯的地方之一。
清晨的光芒通過教堂的一扇扇窗子照在石磚地上，散發(fā)著柔和的明亮。
圣君伊姆納查的大理石雕像被放置在講壇的后面，工匠們刻意地將人類認為最完美的特征全部放了上去。
他被雕刻得魁梧高大，年輕英俊。他的眼神堅毅而深邃，鼻子挺拔而高雅，整個面部如嬰兒屁股一般干凈光滑。
他的長發(fā)如波浪般飄舞，和太陽神阿維蘇不同，伊姆納查的手里沒有握著長槍，那會讓他顯得暴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