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黃的無限城里。
一輪圓月摧枯拉朽地下墜著,在凝白月光照耀的地方,無限城原本的木質(zhì)建筑不斷消解。
圓月的下方,鬼臉驚恐。
只有墮姬,在短暫驚慌過后,又露出驚喜的笑容,像驟然解凍的春池,冷霜的面容也一下消融,紫紅色雙眸微彎。
心里頭有煙火一下炸開,什么驚恐的情緒不復存在。
她看到了,那張笑臉,是她法師大人的笑臉。
灰色火焰中,咧笑的聲音傳來。
“老子等你蓋這個印,等得花都謝了啊?!?p> 涂伯樂真的等謝了一朵花,還是從他的胸口處長出來的。
一邊說著,躺倒了的涂伯樂像是在什么東西的拉扯下,緩緩直立了起來。
同時,灰色火焰也緩緩回縮,露出他臉上期待的笑容。
青色狩衣略顯破爛,手中的兩把血骨刀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變成了一把。
深色血肉拼湊成的褐色刀鐔微微凸起,呈一個淺淺的棱形和刀刃連接在一起。
刀刃之上,深紅色的森冷刀刃緩緩過渡到靛藍色的刀鋒。
刀身又修長如同禾苗一般。
紫紅色雙眸直視著白袍神像,“鬼之呼吸·肆之型·燼之鬼..”
灰色火焰緩緩鋪在他的身上,攀附上血骨刀之上,沒有像火焰一樣張揚燃燒,而是像燃燒之后的灰燼一樣,緩緩沉浮。
浮在涂伯樂的體表,如同一件貼身的輕甲,深沉的灰色之中,隱隱有橙紅色的光芒閃過。
在印章力量的催動下,他也終于明白灰火的本質(zhì)。
是罪業(yè)之火燒盡之后的灰燼啊。
附著上深色灰燼的血骨刀緩緩抬起,上面隱約的橙紅色光芒越來越清晰。
“鬼之呼吸·伍之型·業(yè)燼紅...”
隨著他的話音落下,深色灰燼中橙紅色的光點串聯(lián)成線,線與線之間又很快密布成面。
整把血骨刀瞬間就如同剛剛從高爐中取出的燒紅了的鐵一般。
通體的溫度高到難以想象,滾滾熱浪甚至將周遭的空氣扭曲,卻看不到一點火焰冒出頭來。
只有一片赤紅色。
罪業(yè)之火早已燃燼,余下的,在灰燼上面的余暉。
但這點余暉,卻是全部業(yè)火的沉淀之物,是燃燒了不知多少個萬萬年的罪業(yè)之燼。
涂伯樂雙手握住血骨刀,自左而右,橫揮而出。
半路赤陽浮現(xiàn)。
洶涌的熱浪瞬間奔涌而出,它們呼嘯著向上蒸騰起,甚至抵住了圓月的下墜。
真正接觸如同實體一般赤陽的,是白袍神像。
祂的渾身戰(zhàn)栗著,想要直接圓月拽下,想要釋放出鋸齒月輪,想要劃出鏡面空間…
可祂都做不到。
胸口輕蓋的那個印章,封住了祂所有能力,如同一個真正的雕像一樣。
“嗨呀~”
“老祖可是你這個泥人把握的???”
印章靈忍不住開口道。
譏諷的味道濃濃。
印章象征的,是章主人的意志。
而章的主人,在涂伯樂將山形印章蓋在五雷號令符上的那一刻起,就是了。
所以印章靈才會說出,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話來。
當然了,這也不是沒有代價的。
印章上面,原本吸收了童磨身上生命力所恢復的光澤一下又黯淡了下去。
只為了執(zhí)行涂伯樂的那個意志。
泥塑的雕像不應擁有意志。
在圓月照耀進來的一瞬間,涂伯樂和印章靈就快速擬定了這個計劃,賭的就是,表現(xiàn)出對印章有著一定了解的神像…
會在自己的身上蓋一個紅戳戳。
眨眼間,赤日就從白袍神像的腰處劃過。
連無慘的管鞭都無法突破的可怕防御,在擁有可怕高溫的業(yè)燼火面前變得和泥塑木雕的一樣。
切口并不光滑。
和赤日直接接觸神像軀體瞬間出現(xiàn)溶解的跡象,露出的,也不是血肉的顏色,而是白玉的質(zhì)地。
神像真的只是神像。
讓神像變得如此詭異的,是附著在神像身上的怪物。
神像古板的臉上,出現(xiàn)了一絲欣慰的笑容,欣慰著一個詭異怪物的離去。
下墜的圓月剎住了。
像水中月一樣起了蕩漾,晃蕩一會,又凝聚成人的形狀。
沒有血肉、沒有五官,只是一個單純由月光鑄成的人形。
涂伯樂沒有意外,接住主動跳過來的印章,道:“準備二階段了。”
Boss有個二階段,這不是常識嗎?
不過要是還整個三階段就過分了啊。
咔嚓———
蒸騰的熱浪抵住了圓月的下墜,也消解了月光照耀下產(chǎn)生的古怪遲滯感。
行冥的闊斧利落地砍下去。
都卡在猗窩座的脖子上半天了。
猗窩座的腦袋落下,眼神充滿了迷茫。
至高境界...算什么呢?
在掀起滾滾熱浪的業(yè)燼火和帶來沉厚壓力的圓月面前....所謂的至高境界,算什么?
他恍然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鬼生的全部追求,在別人所展現(xiàn)的可怕實力面前....變得一文不值。
反而是自己曾經(jīng)擁有的,家人、朋友,顯得珍貴了起來。
愈發(fā)珍貴,就愈發(fā)痛苦。
所有的這些早就離他而去了啊。
淚珠第一次,在這個武道家之鬼的眼角不停地落下。
“嗨呀!”
山形印章毫不理會猗窩座的追思。
啪嗒一聲,蓋在他的額頭上。
“老祖現(xiàn)在很需要一壺熱茶~”
原本暗沉的玉身在猗窩座旺盛生命力的補充下,又重新恢復了些光澤。
嘶————
半空中凝白的人影驟然發(fā)出刺耳的吼聲。
白光在一瞬間轉(zhuǎn)為深沉的暗光,張開一雙空洞的眼神。
“壹之型·瞬炎!”
涂伯樂才不會乖乖站在那里等對方變形呢,處于燼之鬼狀態(tài)的他,一瞬間爆發(fā)出來的速度十分恐怖。
像是流星劃過天穹一般,劃過那道人形的暗沉光影。
卻如同劃過水中月一般,輕輕的波瀾后,又恢復如初。
“早就死亡的吾,又怎么會被傷害呢!”
空靈的聲音不再空靈,反而充滿怨毒。
“吾是從黃泉之國歸來的,這個世間一切鬼的源頭!”
“吾乃月尊、鬼之神,是夜之食原的統(tǒng)治者,是世間黑夜之尊!”
暗沉的人影上忽然長出銀灰長發(fā),空洞不見血肉的嘴巴張合著、嘶吼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