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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北亂世之傾國權(quán)臣——高澄傳

第二十八章:有心人有心偏無意

  話未說完,羊舜華忽然飛起一腳踹向?qū)m門。宮門內(nèi)頓時哭喊、尖叫起來。羊舜華不動聲色地慢慢走了進去。

  蕭瓊琚沒想到她原本是那樣攔著她為她打報不平,但是若有人在此言語玷污了自己,羊舜華卻一絲一毫也不肯忍。

  兩個宮婢忽然見羊舜華走進來,后面便是溧陽公主蕭瓊琚,嚇得面無人色、伏地叩首請罪。

  “早知如此,何必背人非議?”羊舜華極冷地淡淡吐出一句話。

  蕭瓊琚還未看清楚,便只見兩個宮婢在白影一閃之間,兩道銀光之后倒地斃命了。

  蕭瓊琚驚得面容失色,只看到羊舜華手上有一柄匕首,角質(zhì)的匕首柄上有一顆碩大的綠寶石熠熠生輝。

  “阿姊……你……我們……”蕭瓊琚一時語無倫次。若是在建康,她定有辦法護得了她??墒?,這里是鄴城,是北朝魏國的都城。

  “殿下不必?fù)?dān)心,我一人做事一人當(dāng)。魏人若是肯放殿下回建康,就是留下我的性命也無妨?!毖蛩慈A斬釘截鐵地道。

  蕭瓊琚忽然飛身上前不顧一切地?fù)ё×搜蛩慈A放聲大哭。

  死了兩個宮婢說大也大,說小也小。最后還是皇帝身邊的中常侍林興仁親至秋信宮了了此事。只說是宮婢對梁國公主不敬,有失國體,該當(dāng)置死。林興仁自然是萬分地盡心盡力,所有細(xì)節(jié)都安置妥當(dāng)了才離開秋信宮。

  蕭瓊琚精神不好,好不容易被林興仁攔住了才暫時打消了要向魏帝面辭回建康。等到諸事妥貼累極而眠的時候已經(jīng)是天黑下來了。林興仁也告辭回去向皇帝元善見復(fù)命。這時整個秋信宮才恢復(fù)了平靜。

  終于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,天色漆黑一團,白日里的和風(fēng)麗日早就不見了蹤影,烏云遮月連皎潔的月光也若隱若現(xiàn)。天上的星辰也都被烏云遮蔽,沒有璀璨的星光。天氣有些悶熱,時不時還會有一道亮光在天幕深處劃過,接著便傳來一兩聲悶雷。

  知道公主已睡深了,羊舜華卻既不敢睡也沒有絲毫的睡意。她索性在秋信宮中溧陽公主住的寢殿外玉階下坐下來。心里止不住地還會想著白天發(fā)生的事。整個秋信宮在這個時辰終于安靜下來了。

  誰知道這安靜并沒有持續(xù)多久。忽然一眼看到宮門竟然無聲地打開了。竟從外面走進來一個極其陌生的宦官,而秋信宮里原本的內(nèi)侍宮婢突然之間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,竟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攔詢問。

  羊舜華立刻站起身不由自主地按著腰間的匕首走過來,冷冷問道,“你是何人?”反正她已經(jīng)殺了兩個宮婢,又何在乎再多殺一人?

  那宦官看起來極鎮(zhèn)定,透著一股陰沉氣,但卻極其恭敬地道,“有人遣奴婢來請娘子出去瞧瞧?!?p>  “何人遣你來?”羊舜華一動不動地守在溧陽公主寢殿門前。

  那宦官似乎明白她的心思,又極平靜地道,“娘子不必?fù)?dān)心公主殿下,再無人敢對公主無禮。只是有人想見娘子,請娘子出去?!?p>  “不必說了,不見。你若是不離開便把性命留下。”羊舜華怒道。

  那宦官沒有離開,也沒說話,忽然轉(zhuǎn)身向身后宮門處瞧了瞧。

  羊舜華也遁著他瞧的方向瞧過去。只見秋信宮的宮門又打開了,看有一個人身姿矯捷地走進來??吹降牡谝谎鬯阈念^猛然一跳。待那人越走越近,她的心也跟著止不住地狂跳起來。

  果然是高澄。

  高澄走近了,向那宦官做了個手勢,示意他出去。那個宦官極聽話地?zé)o聲退去。

  高澄看了看羊舜華的手,似笑非笑地道,“卿要用我贈的匕首來取吾性命嗎?”

  羊舜華慢慢將手放下來,頗有玩味地看著他,不知道是不是該阻止他進去見溧陽公主。

  在暗夜里能看得到,高澄早已卸去了白日里冠服加身時大將軍的威儀。他只穿著袴褶,愈顯身姿雄壯。頭發(fā)披散,既隨意又極其魅惑人。

  “殿下已經(jīng)睡熟了?!毖蛩慈A忽然脫口道。

  高澄看著她不說話,一步一步慢慢走上來。

  “我去……稟報殿下……”羊舜華一個轉(zhuǎn)身欲走。

  還未等她向?qū)嫷罾镒呷ィ鲇X身后有人攬住了她的腰。

  高澄已經(jīng)走到她身后,伸手將她牽入懷中,順勢便從她身后將她抱緊,同時在她耳邊低語道,“汝心中只有公主殿下嗎?”

  羊舜華身子一顫,沒說話,任憑高澄這樣抱著她。

  高澄更是一動不敢動,她從來不會這樣順從他,這讓他心里有種不好的預(yù)感。他不要那種預(yù)感提前實現(xiàn),不如就像現(xiàn)在這樣真實地?fù)碛兴?p>  過了好半天,還是羊舜華極輕極慢地回過頭來,聲音黯淡地低語道,“是大將軍心里只有公主殿下?!?p>  高澄趁她回頭之際也低下頭來,雙唇便輕而易舉地觸上了她的面頰。誰知道聽她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。高澄僵硬地停在那里,半天之后突然俯身將她橫抱起來向秋信宮外面走去。

  “子惠!”羊舜華脫口低呼道。一邊奮力想掙脫。

  可是她忘了,既便她的武功再出神入化也沒辦法與他相比較。他是大魏的驍勇將軍,于血肉鐵刃之間真實砍殺出來的大將軍,而她是從未上過戰(zhàn)場的。他若是真想制服她,她實在是難與之抗衡。

  聽她脫口叫他的名字,他心頭一喜,心頭酸癢,什么也沒說地抱著她大步走出了秋信宮。

  漆黑悶熱的夜,兩個人都暫時拋卻了心頭所有的羈絆。高澄的坐騎是一匹馳騁起來快如閃電的寶馬良駒。它如同生了翅膀帶著兩個人飛翔在天際。不知怎樣出了魏宮,大將軍的馬在苑囿中來去如風(fēng)。鄴城在身后被甩得越來越遠(yuǎn),漸漸聽到了漳河流水的聲音。

  越來越荒蕪,羊舜華被駕馭著坐騎的高澄用雙臂緊緊地圈在懷中。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里,其實也并不關(guān)心他究竟會帶她去哪里。剛開始心里牽扯至極,擔(dān)心蕭瓊琚會不會醒,醒了會不會找她,如果她不在她會怎么樣,她會不會有危險……后來漸漸把一切拋到腦后。她從來沒有這么輕松地?fù)碛羞^自己,也從來沒有這么無所顧忌地和眼前的人在一起。也許這只是短暫的一刻,但是以此安慰一生足矣。

  高澄漸漸地也感覺到她不像剛開始那么抗拒,那么僵硬,甚至開始很貼合地靠在他懷里。他馭控自如地執(zhí)韁向前,終于接近了她心里的那個地方。

  又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,風(fēng)一般的奔馳變成了輕盈而有節(jié)奏的漫步。羊舜華這才仔細(xì)地開始辨別周圍的環(huán)境。可是什么也看不出來,荒草雖然不會太密,但是有的地方的高度足以沒過馬腿。草間還有水洼,雖然看起來水洼不深,但是片片相連更有一種荒無人煙的感覺。慢慢地再往前走,荒草和水洼之間有了一些殘垣斷壁。

  羊舜華心里暗想,這些殘垣斷壁不像是什么普通的煙村居所,可以想見其完整時的氣勢宏闊。這究竟是什么地方?高澄為什么要帶她來這里?

  微風(fēng)乍起,吹走了悶熱,慢慢地在和風(fēng)中細(xì)細(xì)的雨絲疏疏落落地掉下來。馬上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在意,馬走的越來越慢,兩個人共乘一馬,誰都沒說話。高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欣慰和滿足。多年心愿終于有所補報,他只愿這一段路長一些,再長一些,馬要走的慢一些,再慢一些。

  漸漸地再往前走荒草漸少,草也沒有那么高了,但是水洼不再是一小片一小片連成片的,前面出現(xiàn)了一個極大的水洼,可以想見也許數(shù)百年前這里是極大的大湖,只是幾百年來的變遷已經(jīng)物是人非了。

  高澄忽然一臂抱緊了羊舜華,同時另一只手用力抖了抖韁繩。在他之后緊接著的一連串極其熟練的動作、語音指令之后,坐騎又飛奔起來。兩個人在細(xì)雨中相依相偎地縱馬奔馳。但是這一段路非常短暫,沒過多久,高澄慢慢地勒住了韁繩,馬也很聽話地降低了奔跑的速度,最后直至完全停下來。

  眼前出現(xiàn)了一座非常高大的樓觀,仰之彌高讓人覺得在這樓閣的高處簡直是伸手可摘星辰。羊舜華想著這必是什么遺跡。這時高澄已經(jīng)下馬,他伸手將她也抱下來。然后拉著她向那樓觀走去。

  順著蜿蜒的石階高澄帶著羊舜華登上高樓。顯然他對這里是非常熟悉,即便在如此漆黑的夜里攀登石階也如履平地,但是他極其細(xì)心,走得并不快,仿佛是怕羊舜華因為路不熟悉、看不清楚而足下有失。

  終于登上了高臺之頂。羊舜華這才看清楚,他們現(xiàn)在所站立的地方也并非是這座古代高閣的最頂部,只是往上的部分都已經(jīng)毀壞了。既便只剩基座和殘缺的圍欄,既便是在暗夜里視野有限,她還是極其震驚,仿佛有什么東西重重地撞入了心里。

  “這是什么地方?”羊舜華難得如此好奇,倚在殘裂的圍欄邊眺望。

  “漢末銅雀臺?!备叱巫叩剿磉吙粗?p>  此時細(xì)雨已住,微風(fēng)送爽,天上烏云散盡,云散而月出,是一輪將滿未滿的上弦月。一天的星斗在深邃的夜空中如隨手拋落的明珠,只是不知道可否再一一拾起。

  羊舜華也轉(zhuǎn)過身來看著高澄。他的綠寶石般的眼睛,比天上的星辰更美麗。

  她是從小被父親言傳身教長大的。為國盡忠是父親日日耳提面命之意。一直到她長大了,對溧陽公主蕭瓊琚的盡心盡力縱然是因為對公主知遇之恩的感激,當(dāng)然也有很重的為國盡忠的意味。銅雀臺,在這位魏國大將軍心里也許是抒發(fā)豪情壯志的地方,但是銅雀臺下的玄武池曾經(jīng)是漢末時武王曹操習(xí)練水軍的地方。而習(xí)練水軍為的是下江南與東吳一戰(zhàn)。東吳也曾經(jīng)以建康為都。

  “大將軍為什么要帶我來這兒?”羊舜華抬頭看著他問道,語氣極淡。

  高澄面上微笑慢慢走到她面前,伸手撫著她腮邊,極溫柔地道,“大將軍不是你叫的,你心里不是一直叫我子惠嗎?”他的聲音說到后來竟有些微微的顫抖,語氣里有一種溫?zé)帷?p>  羊舜華頓時心中狂跳,難以抑止地胸腔起伏。她只是看著他,有些不敢相信似的。

  高澄實在忍不住,拋開心頭所有一切,用已經(jīng)汗?jié)竦氖种篙p輕扶著她的下頜讓她仰面與他相對,同時自己低下頭來,用滾熱的雙唇極小心地觸到了她的唇上,好像她是他心頭的一件珍寶。

  羊舜華沒有抗拒。

  月光灑落銅雀臺,安靜中才有美好的一切。

  不知道過了多久,如天地一般長的時間,高澄終于戀戀難舍地離開了羊舜華的雙唇。兩個人都沒說話,羊舜華微微低下頭,心頭糾結(jié)得如同一團亂麻。高澄也微低著頭看著她,難以移開自己的眼睛,看著她發(fā)間散落的明珠如星辰一般。

  他對她沒有任何的一點無禮之舉,似乎只要這么親近著她有入鼻的芝蘭之香便足以欣慰。仿佛她在他心里是極珍貴而易碎的貴重物品,哪怕是輕撫輕觸都怕她有所損傷。

  “卿可否為了我留在鄴城?”高澄極小心地詢問,他還微有氣喘。

  溫存低語徘徊耳邊,羊舜華還是低著頭,此刻心中的艱難不亞于千鈞重?fù)?dān)。最終還是含意不明地道,“鄴城,還是建康,又有何不同?”

  聽出她心頭的失落,高澄急道,“子惠愿意娶卿為新婦?!?p>  羊舜華心頭猛然一震。他竟能如此,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。她努力忍了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淚,待到平靜下來時慢慢抬起頭,便看到高澄急切的眼神,心頭頓感壓力重重。

  “大將軍言重了?!毖蛩慈A淡淡道。

  “子惠?!备叱握Z氣重重地糾正她,他開始有點任性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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