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上,幾個婆子嘴里闊談著京城來的姑娘好大排場,足足三十五車彩禮!木府幫忙清點帳子,那綾羅綢緞,寶石玉器都是價值千金。
蘇錦意路是混熟了,她腳步輕快的來了酒樓。
蘇錦意隨手抓了個跑趟的小二,她問:“昨日有位公子錢沒帶足,你可知曉人在哪里?”
小二見這位公子外地口音,眉宇氣質(zhì)皆是貴態(tài)。
小二指了指后廚道:“那位公子在后堂刷碗。”
“哦,好?!碧K錦意撒開手,便找到掌柜,把木增的帳子給清了。
蘇錦意笑道:“掌柜的,人,我可以帶走了嗎?”
“可以,可以?!闭乒竦囊笄械男Φ溃骸叭嗽诤筇茫?guī)??!?p> 掌柜帶蘇錦意到了后堂。酒樓生意忙,掌柜將蘇錦意送到門邊走了。
只見小二將骨碟碗筷泡在冰涼的水里,幾個婆娘正手腳麻利的刷著碗筷。男子一身深色玄衣,格外惹眼。
木增將衣袖綁起,那雙執(zhí)劍,寫圣賢字的雙手,浸在冰冷的水中,洗著碗筷。他不發(fā)一語,聽著婆子講著家長里短,聽著坊間趣事。聽到有趣的地方,木增嘴角笑起,未發(fā)一言。
盆里水花濺起,木增臉上被濺了幾滴,他抬起手背,臉頰在袖子上蹭點水珠子。卻見蘇錦意一身棕色錦袍,她半依在柱子,臉色蒼白。
蘇錦意滿意的欣賞著木增,不爭不怨,她到底是不太喜的。
官場上打交道的,守舊古板又認死理,蘇錦意見多了覺著真的很無趣。她曾想過,將來決不找這種的郎君的??裳巯?,她沒得選。
蘇錦意見木增沒有理會她的意思,臉色淡漠如冰。嘿,跟她蘇錦意鬧脾氣了?
蘇錦意站直身子,她沒忍著上前伸手托起木增的下巴。
婆子的碎語停下,眼神愣愣的看著兩人。
那張被規(guī)矩束縛,繃著十七年臉瞬間一陣青,一陣紅,最后木增的臉頰微紅,咬著牙惱道:“姑娘,注意言行!”
“原來,你也有齜牙咧嘴的時候呀。”蘇錦意笑了,她夸著收回手,眼珠子滴溜溜的轉(zhuǎn)了一圈,“小郎君,臉皮倒是挺薄的?!?p> “姑娘,你要注意規(guī)矩的,你這樣如此輕浮和紈绔子弟,有何分別?”木增墨色眼眸微惱,手掌從水里出來,凍的通紅。
蘇錦意縷出一縷發(fā)絲,輕輕在臉頰上撩撥,嘴角揚著笑道:“我喜歡你,我夢著你是我的如意郎君,所以我不遠千里找你,你卻要將我推開?”
木增氣的捧著盆將水潑干凈,他對蘇錦意招架不住,一時間啞然,不知如何是好。
當木增提起木桶打井水時,被女子軟乎乎的小手強了過去。
木增愕然,“你要做什么?”
蘇錦意將木桶放在一側(cè),“我都給你付完欠的帳子了,這算給你贖身吧?”
贖身?這話讓一旁婆子聽著樂了起來。
木增被著二字,調(diào)戲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,他側(cè)眸間被蘇錦意拉過手去。
女子手掌溫熱,木增覺著冰涼的雙手被她暖了起來,手心里像是有電流竄,酥酥麻麻的。
蘇錦意用懷里掏出帕子給他手掌擦干,看到被水凍破了的口子,抬眸對視道:“小郎君,可受過如此委屈?”
對啊,他木家公子從小到大,讀的是圣賢書,學的君子禮,他何曾想過自己會有朝一日,體會民生百態(tài)。
蘇錦意耷拉著腦袋,悶聲問:“很疼嗎?”
木增斜了她一眼:“不疼。”
話出口,蘇錦意果斷甩開木增的手。蘇錦意眉眼笑彎,“那你可有空?陪我在逛逛街啊,就當……就當……我給你贖身,報答我這個恩人的。”
女人的心情果然就像天氣一樣,說變就變。
木增微微斜眼,妥協(xié)道:“好。”
“真的??!”蘇錦意笑的一臉燦爛,她纏著木增道:“小郎君,我們快些,快些走吧?!?p> 正說著,蘇錦意硬是拉著木增的大手,同他出去。
木增遲鈍的反應過來,自己正被蘇錦意托著走出來。
昨天蘇錦意找司南域時,還中途迷了路,她硬是在集市繞了半個時辰,最后花了兩文錢,讓乞丐帶的路。
木增將蘇錦意扯著的手扯了回來,蘇錦意繞是不滿的回頭看他,“我牽著你,你卻嫌棄我?”
木增看了看周圍百姓,無人在意兩人之間的拉扯,他言辭振振道:“你現(xiàn)在男裝,也別隨意拉扯。”
蘇錦意愣了愣,片刻才消化過來。
木增在意的是蘇錦意是“男裝”,大庭廣眾之下兩人拉拉扯扯,有點兒,有點兒短袖之癖。
蘇錦意賊嘻嘻的笑著打量木增,看來他不是個榆木腦袋啊?
木增被蘇錦意的笑意惹了眼,眉眼彎彎間,透出少女本有的爛漫之姿。但轉(zhuǎn)念一想,昨日的劍下亡魂,也是讓他心頭生畏。
木增輕笑出聲道:“那個,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,如何稱呼?”
蘇錦意眉毛微挑,繼而道:“本姑娘啊,叫錦意,好聽吧?”
木增聽著錦意二字,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聽過。
一個賣糖葫蘆的商販,穿著巷子,嘴里吆喝著:“糖葫蘆,兩文錢一串,兩文錢一串?!?p> 蘇錦意聽到聲音,鳳眼中泛著亮光,喉間咽了咽口水。
蘇錦意扯了扯了木增的衣袖,她興致盎然,“吃不吃糖葫蘆?”
木增搖了搖頭,“不吃,我阿娘說吃了對牙不好?!?p> 蘇錦意一副“原來如此”,嘴角樂呵的晃著木增的衣袖,“小郎君,你錯過了人間美味啊。本小……姑娘帶你去吃吃!”
不由他分說,蘇錦意扯著木增的袖子,穿過人水馬龍的長街,兩個身影在人群中形影不離。
木增見蘇錦意提著裙擺奔跑的模樣,有幾分像大家閨秀,也有幾分灑脫不羈。
他的心里突然萌出了一個念頭,如果……他沒有婚事,會不會同眼前人更近些?錦意,錦意,是個好名字啊。
蘇錦意拉著木增追到巷子里,她喘著粗氣才買到糖葫蘆。
蘇錦意回頭見少年木訥在她身側(cè),蘇錦意擰眉,她將一串又紅又甜的糖葫蘆放在少年唇邊。
“張嘴,啊~”蘇錦意逗他玩兒道,“啊~”
木增回神,嘴唇輕啟剛好碰到了蘇錦意遞來的糖葫蘆,很甜。
蘇錦意樂了,“是要我喂你嗎,小郎君?”
這話一出,木增耳根微紅,他沉聲道:“不……不用,我自己來?!?p> 木增剛要伸手接過來了,可蘇錦意的玩心起來了,她故意拿著糖葫蘆欲情故縱的不讓他拿著。
木增被她磨到最后,耐性消耗透了,他沉住氣,咬著牙。一不做二不休,木增抬手捏上蘇錦意的臉頰,手感就像軟軟糯糯的麻薯。
蘇錦意瞳孔微震,溫熱的指尖輕輕在她臉頰上輕輕捏著。
蘇錦意心中慌了片刻,繼而揚起嘴角笑道,“小郎君,女子的臉頰不能隨便捏的?!?p> 木增動作半僵,他立刻收回手,行禮時雙手無措的行禮,“是在下失禮,木增給錦意賠不是了?!?p> 蘇錦意歪著腦袋,她揚著笑將糖葫蘆遞給木增,“不怪你,吃了糖葫蘆就是我的小郎君了?!?p> 一聽這話,木增更不敢接了。他屏退兩步,克制內(nèi)心所有的悸動,同蘇錦意再次行禮:“還請錦意改口,在下已有婚約,今日的稱呼就當時玩笑話,日后……也愿姑娘能有相配的意中人?!?p> 蘇錦意聽了這話,面上不見喜怒。可心里,像是被繡花針兒輕輕扎了下,又疼又有點兒難受。
“你當真……不喜歡我?”蘇錦意拿著糖葫蘆的手緩緩垂下,“木增,我想給你折紅豆,歲歲寄相思,你當真不愿嗎?”
木增行禮的動作又沉了沉,沉聲道:“愿錦意姑娘,來日可與相配的郎君,歲歲相思?!?p> 歲歲相思,這四個字說出來時,木增眸中寒冰。情這個東西,他必須快刀斬亂麻,就算是又如何,他能給眼前姑娘什么,妾室?還是沒有任何名分?與其讓她恨他,惱他。他都得斬斷紅線,斷了著相思的念頭。
冰涼的小手將糖葫蘆串遞到木增手上。
蘇錦意眸中微暗,略有掃興,“看來是我一廂情愿了,小郎君再會了?!?p> 蘇錦意轉(zhuǎn)身,她現(xiàn)下又點兒不爽。像是被兄長搶了心愛的烤羊腿,又將她打哭的難受。
蘇錦意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蘆串,她咬了一口,又酸又甜,嘴里嘟囔著:“你不陪我在南陽城玩兒,我一個人玩玩兒,也不錯……”
越說,她的步子越慢下。
過往的行人匆匆,蘇錦意氣呼呼的又咬了一口糖葫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