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章 定情
奶娘在一旁敏銳的感覺到氛圍的變化,瞧見那原本還僵持不下,鬧到要分道揚鑣的年輕人,現(xiàn)在又站在一處,低聲絮語,她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個微笑。
她是過來人,如何瞧不出公子這幾天神思不屬,坐立難安,焦躁落寞的模樣,是情竇初開,心中有了人?
之前別說是女子了,就連同性友人,李螢都沒有特別親近的。
他顧忌自己的長相,從不肯與人多交往,多親近。
可那不過是害怕受傷,并不是因為他就喜歡一人獨處,久而久之,自然會覺得孤獨寂寞。
忽然有一位女子說要與他成親,還是一位如此美麗的少女,李螢是個正常男子,哪里能做到波瀾不驚?
見他明顯并未厭惡林氏女,奶娘心中隱隱有些后悔,自己當初對林瑜的態(tài)度或許太過冷漠了——她那時以為這少女冒犯了李螢。
奶娘悄悄從側門退了出去,好給兩人獨處的空間,免得有她在場,他們不好意思說些貼心話。
李螢發(fā)現(xiàn)她離開了,若是以前,他定然要不安的阻止,可現(xiàn)在,他只是望著眼前的少女,好像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一般。
他道:“這不是……這不是人應該有的眼睛?!?p> “只是和常人不大一樣而已。不是還有人目有重瞳嗎?”
“……我小時候,家里的孩子都說我是妖怪。仆人們也恐懼我,甚至不敢多看我。父母藏著我,讓我不要出門,他們不想讓人看見我……”
“所以你并不是真的總是重病垂危,是你父母想有個理由,把你困在家里,不見外人,是么?”
他低低道:“是。”
“那你的頭發(fā)和眉毛……”
“是染黑的?!?p> 聞言,林瑜掀開了籠罩著自己的帷幕,免得阻礙視線。
她露出臉來,李螢的視線立刻不自覺的落在了她的面容上。
見她如此美貌,想到自己長相怪異,李螢不禁有些自慚形穢,可瞧她正專注的凝視著自己,他又感覺歡欣。
林瑜仔細打量他的眉毛與發(fā)際,卻發(fā)現(xiàn)幾乎看不出異常。
她不禁微微一嘆:“若是每天都要染得這么細致,肯定很辛苦?!?p> 自小到大,除了奶娘,何曾有人對李螢如此溫言細語,心疼憐惜。
他不禁心中一軟:“習慣了……便也還好?!?p> “那么,我們的誤會可解除了?你還覺得我受不了你的眼睛,只想著逃走嗎?”
李螢漲紅了臉。
“是不是你錯了?你那時不等我說話,就那么大聲的吼我,兇我?!?p> “是我錯了?!?p> “還有呢?”
“還有……?”
看著他那呆頭呆腦的模樣,一看就從沒和女子交往過,林瑜覺得他就像一張白紙,很好騙……不是,很好改造。
這么一想,倒也不急著生氣,先教教他才行。
“我現(xiàn)在知道你以前因為長相吃過苦頭,所以害怕被人瞧見,那時在馬車上才會忍不住心慌對我發(fā)火。不過,若以后再遇到這樣的事情,你先不要著急,好好的跟我說,好嗎?不然我什么都不知道,很委屈呢?!?p> 聽她說委屈,李螢連忙點頭:“好?!?p> “第一次我不生氣,可以后你要再沖我吼,我就也要對你發(fā)脾氣了?!?p> “好?!?p> “還有,你方才,是不是看見我來了才走的?”
“……”
“說實話?!?p> “嗯……”
“為什么?你不想見我嗎?”
“不是,我只是……”
“擔心?害怕?不知道怎么面對我?”
“是……”
“那你就看著別人為難我?萬一你的笛子吹慢了,萬一你的侍衛(wèi)沒趕上,我的斗笠被人拿走,面紗被人揭開了呢?那我怎么辦?”
“不會的!我一直看著,肯定能趕上!”
“那你保證自己每一次都能這么及時,都能趕上嗎?萬一出了意外呢?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看著的時候好生氣,都想把這盆花砸了也不想送給你了?!?p> 李螢立刻把那盆風信子抱緊了?!安恍?!”
“那你以后,還袖手旁觀嗎?”
他苦笑著要搖頭。
“你以后要是再看見有人欺負我怎么辦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要第一時間就立刻站出來維護我,知不知道?”
“嗯?!?p> 之前的問題都談完了,林瑜將自己想要的“正確答案”灌輸進李螢的腦海后,她望著他,終于要重新提起那最重要的目的:“那你……還想議親么?”
李螢的臉,自從剛才漲紅后,那緋色就一直沒消。
他紅著臉道:“議?!?p> 眼見著計劃即將成功,林瑜的語氣也不禁小心翼翼起來:“那你會去跟家里人說,去向林氏提親么?”
李螢聲音低柔:“淑女是林氏哪一房呢?”
雖然只見了幾面便提親好像有些草率。但多少古代夫妻,成親前甚至都沒見過面。
這年頭,實在沒有那么多時間給他們談個戀愛,花個好幾年的時間去相互了解。
林瑜只能先確定原則問題和底線,只要這些方面沒有問題,她要求不高,也就夠了。
“你只要讓家里人,去林氏問就好了。”林瑜垂下眼眸:“只要你開口,林氏自然知道是問我的?!?p> 想到自己到底是在欺騙他,李螢性格又這么敏感,也不知道最后會不會叫他傷心,林瑜不禁有些心虛。
她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,望著他的眼眸,帶著些懇求:“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,咱們一起好好過日子,你說好不好?”
李螢不禁低下頭,幾乎將臉埋進了風信子的花瓣里。他紅著耳尖,“好?!?p> “我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能和你在一起,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合規(guī)矩的事情,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氣……”
他忍不住微微一笑:“好。我不生氣?!?p> 林瑜見他那懵懂天真的模樣,就知道他并不知道她真正的意思。
他大約以為她說的是她假裝侍女,繞過父母,擅自來找他的事情。
這些行為對一位貴女來說,的確是不守規(guī)矩,不合體統(tǒng)極了。尤其是她送了他這盆花,嚴重一點,都可以說是私相授受。
林瑜小心的打預防針:“你若是想要生氣,也可以,可是,記得我剛才跟你說的嗎?不管發(fā)生什么分歧、發(fā)生什么沖突,咱們都先冷靜下來,好好說,好不好?”
李螢像是她不管說什么,都會答應一般乖巧:“好?!?p> 奶娘遠遠瞧著他們隔著一盆風信子,不知道說了什么,說的李螢越來越春風滿面,林淑女卻有些不安,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衣袖。
她不禁心想,啊呀,兩個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,萬一要做些親密舉止,她究竟該不該去阻止呢……
可還沒等她想好在哪一步阻止,最終林瑜也只是拉住了他的衣袖,然后緩緩放開了。
李螢開口將奶娘喚了回去,溫聲吩咐她送林瑜離開。
林瑜走的一步三回頭,好像唯恐李螢反悔,而無論她何時回望,李螢都依然站在門口,望著她以目相送。
奶娘心里簡直樂開了花:他們家少夫人,這下肯定妥了!
等她態(tài)度春風化雨一般溫柔的將林瑜送出星門觀,目送著她登上馬車,她回到李螢身邊,便見他已經(jīng)坐回到了竹屋窗邊。
他懷中抱著那盆風信子,幾乎舍不得撒手。
李螢想著方才林瑜撫弄花瓣的模樣,模仿著她的動作,修長的指尖在花上輕拂,好像這樣就能追著她留下的殘余氣息,再次見到她、觸碰她。
“公子,”奶娘笑吟吟道:“已經(jīng)將淑女送上馬車了?!?p> 李螢點了點頭,語帶自責:“她……今日受了驚,是我不好,與她鬧脾氣,害她委屈?!?p> 他轉頭看向窗外,宴席仍未散去。
“為難她的那幾個人,都安排一下?!崩钗灥恼Z氣仍是那么低柔輕微,面容看起來仍是那么無害恬靜:“那個說‘名妓’的,打斷他一條腿;那個敬酒的,給他下藥,讓他腹瀉五日;那個想動手的,斷他一只手;那些起哄的,打掉牙齒……明白嗎?”
奶娘躬身行禮:“是。奴婢這就吩咐下去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