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宣和畫卷

第三十一章 一筆之師

宣和畫卷 一只文兒 3146 2016-02-07 08:50:20

    “借錢?你從哪里借?”

  老丈尚未見過這樣的書生,平素訛詐的那些,哪一個不是稍微嚇一嚇就抖如篩糠的?

  “我在這村里有相識的人,可以借一貫錢先給你們。”楚風(fēng)淡淡道。

  “相熟的人?”老丈愣了愣,心想兔子不吃窩邊草,這書生要真是村里誰家的親戚,自己定然是搶不得的,否則同村的老鄉(xiāng)還要怎么相處?只是,沒聽說誰家出了個讀書的苗子啊,難不成是誰家的遠(yuǎn)親?

  老丈皺了皺眉頭,問道:“你認(rèn)識誰家?這田羅村里里外外的我都認(rèn)識,沒聽說過你這么一號人物,你且說來聽聽!”

  楚風(fēng)見一時唬住了,便笑道:“諸位請跟我來?!?p>  說罷,徑直便村里走。

  老丈與另外三人面面相覷,一時有些猜不透這廝的來路,并不敢輕易動手??捎植荒苷娴姆湃芜@快要到手的一貫錢飛了,于是只好乖乖的在后面綴著,想要看看這書生在耍什么花招!

  楚風(fēng)并不著急,順著那老丈之前所指的道路,輕輕松松往程源先生的住處走著,眼前著院子里一棵梧桐樹,便微微一笑,上前拍門。

  “我以為這小子在耍什么花招!竟然是來向程先生求救了么!哈哈!真是可笑至極!”老丈冷冷一笑,對其他三個年輕人吩咐著,“咱們不好在程先生家門前鬧事,等到一會兒小爆仗把這書生轟出來,書生吃了個閉門羹之后,咱們就一擁而上,把這廝的內(nèi)衫都搶光了才好!娘的!讓他再敢耍咱爺們!”

  “好嘞!”

  “放心吧!”

  幾人紛紛應(yīng)下。

  他們說話的時候并沒有刻意壓低音量,楚風(fēng)聽得清清楚楚。他心底不禁暗嘆,心想不論在哪里都有這等剪徑小賊,占山為王罷!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。一介白身、身無長物,到底容易被人欺辱。只是……就算是一身朱紫,甚至黃袍加身,難道,就可以不被人欺負(fù)了么?只不過是小賊變成了黨爭,盜匪變成了敵國罷!

  世間紛擾,到底無趣。

  “誰?”

  年少的門童探出頭來,這邊打量了楚風(fēng)一眼,這邊又看了一眼綴在不遠(yuǎn)處的老頭子四人。

  “麻煩通報下程先生,楚風(fēng)拜會?!背L(fēng)微微一笑,雙手遞上名刺。

  “哼!還以為你多清高呢,怎么也前倨后恭的來了!”小僮果然口無遮攔,一上來便言詞沖撞。他的眼睛滴溜溜的轉(zhuǎn)了一圈,賊笑道,“我說,你被那些人盯上了吧!你還不快點求我?要是我現(xiàn)在這時候把門一關(guān),你可就慘了!他們非得揍你一頓不可!你快點求我,我就把門打開!讓你進來?!?p>  “小哥這話說反了吧?”楚風(fēng)笑道。

  “什么?”小僮皺起了問頭。

  楚風(fēng)道:“如果我真的在程先生門前被人揍了,丟的豈不是程先生的臉?在下怎么說也是要被收做徒弟的人,小哥見死不救,程先生難道不會傷懷?”

  “你威脅我?”小僮瞪大了眼睛,十分惱怒。

  “哪里哪里?!背L(fēng)看這半大熊孩子只覺得有趣,眼前這孩子雖然口氣極大,但跟后世沒事兒就蹬鼻子上臉的熊孩子相比,實在差了許多個等級,不足為慮??粗『⒆印按岛拥裳邸钡募軇?,楚風(fēng)笑道,“只是順著小哥的話語往下說罷了。”

  小僮氣不過,扶著門縫氣呼呼的瞪著楚風(fēng),瞪了好半晌,關(guān)門也不是,放他進來也不是,真是令人氣悶!

  后面綴著的幾個攔路虎更是納罕,他們遠(yuǎn)遠(yuǎn)的瞧著,聽不到這邊二人的對話,只是心想這小爆仗今天怎么轉(zhuǎn)了性子,竟然跟這書生說了這樣長時間的話,都不動手?jǐn)f人了么?

  “小六,有什么人來么?”

  小僮這邊還在僵持著,卻聽院子里頭傳來一聲問話。

  小僮一聽面色就變了,十萬個不樂意的瞪了楚風(fēng)一眼,而后干巴巴的道:“是,楚郎君來了?!?p>  “哦?快讓他進來!”

  主子的吩咐,小僮哪里敢不聽?這時候只好不情不愿的開了門,放楚風(fēng)進來。

  楚風(fēng)笑著道了聲謝,偏過頭看了那四名攔路虎一眼,微微一笑,抱了抱拳。

  老丈這四人早就看傻了,立馬就知道自己得罪錯了人,哪里還敢再做什么威脅的事情,一拍腦門兒,轉(zhuǎn)身就散了。

  進門便是一間普普通通的農(nóng)戶院子,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,只是院子的角落里放了一口大缸,缸中有墨色,不知是做什么用的。

  小僮氣鼓鼓的瞪著楚風(fēng),指了指房門,示意他自己進去。

  楚風(fēng)只覺有趣,一時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,笑道:“乖啦,逗你玩的,哥哥給你買糖賠罪還不行么?!?p>  “我才不要你的糖!”小僮聞言更加氣憤,額頭青筋隱現(xiàn),“我家阿郎說,不能受搓來之食!”

  “咳,那叫嗟來之食?!背L(fēng)忍不住糾正。

  這一回,小僮差點把眼睛瞪出來。

  “是楚郎么?快進來?!?p>  屋內(nèi)程源先生呼喚了一句。

  楚風(fēng)便不敢多做耽擱,笑著沖小僮揮了揮手,抬腿走進去。

  “我要桂花糖!東市麒麟巷子那家賣的那種!”

  楚風(fēng)剛要邁步進門,還以為自己聽錯了,回頭一瞧,那小僮果然漲紅著一張臉,側(cè)開了不敢看他,明顯是滿滿的羞憤。

  “放心吧?!背L(fēng)偷偷一笑,不再逗他,掀了簾子走進房中。

  “楚郎,你那西湖水墨我細(xì)細(xì)瞧了,氣度胸襟是有的,但是筆力未貸。煙云學(xué)的是范家的筆法吧,的確有些氣魄,但是之所以不夠磅礴,是因為用筆有問題。你用的是側(cè)鋒吧,這個地方,其實應(yīng)該加上一點中鋒的筆法,才能顯出蒼勁來。唔,老夫畫一筆,你來瞧瞧。”

  楚風(fēng)一眼就瞧見了正在南軒窗下?lián)]毫的先生,從背后看,對方應(yīng)該是四五十的年紀(jì),頭發(fā)半白,身高七尺三分上下,身量寬厚,肩膀棱角頗有些磊落之氣。

  還沒來得及問安,楚風(fēng)就聽到了他對自己畫作的指點,再聽到用筆的地方,心里就是一驚,哪里還有什么問安的心思,急忙躥上前兩步低頭去瞧。

  卻見程先生所執(zhí)之筆輕飄飄的蕩出,并不用力,一筆卷煙之勢到了末端時,才陡然轉(zhuǎn)筆換鋒,一道力透紙背的筆勢頓時發(fā)出,毫不拖沓,如豹尾一般迅速而成,收勢如虹!

  再見那紙上的云霧,果然既輕薄縹緲又渾然磅礴,一筆落下兩種截然相反的勁道來,便是這一筆,已經(jīng)足夠?qū)こH算@研一輩子了!

  楚風(fēng)心頭突突的跳,哪里會再猶疑,當(dāng)即掀起前襟肅然三拜,鄭重道:“師父在上,請收徒兒一拜!”

  “好好好!”程源大笑道,“有氣度,有眼光!不愧是老夫的徒弟!”

  ……

  ……

  “妹妹你說,那范家到底有什么圖謀,竟然要如此去捧一個尋常少年!”

  杭州西市的李氏書畫行里,李良驥自打昨日從水墨會歸來后,就一直氣息不順,喝了一夜的悶酒仍舊覺得渾身不舒坦,這時候便跑到李良辰的房中念叨起來。

  “把從咱們這騙走的那幅《京酒帖》拿出去展也就罷了,畢竟是代表那陸家的書畫行的,咱們多少得給陸家一個面子??墒悄欠裁词裁础段骱熡陥D》,我瞧著就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水墨山水,哪里有什么好處!竟然被程源先生看上了,說是要收那個楚風(fēng)做徒弟!嘿!依我看,這程源也白白的擔(dān)了個狂狷之士的名字,沒準(zhǔn)兒跟他們早就商量好了,想要在水墨會上一舉成名呢!”

  李良驥氣不可厄,在房內(nèi)左右徘徊不止。

  鄭朝奉等熟悉東家脾氣的人物,這時候早已走光,哪里敢在這邊陪著?

  屋內(nèi)只剩下清冷如玉的李良辰,但她對李良驥的抱怨與惱怒并沒有什么興趣,反倒是對那個楚風(fēng)十分好奇。

  她并沒有親眼得見那幅《西湖煙雨圖》,如果果真是能夠被程源收為徒弟的筆法能力……程源的畫作,李良辰不僅見過,而且臨仿過。當(dāng)年出師用的就是一幅程源的花鳥,以假亂真賣出去了,所以至今,力量岑對程源的筆力都記憶猶新著。

  程源早期的花鳥尚且好學(xué),他是從花鳥入山水,山水畫青碧也畫水墨。青碧山水則清貴異常,貴氣逼人。水墨山水則散淡悠遠(yuǎn),遙不可及。

  這是她李良辰都無法企及的境界了。

  能被這樣的大畫家收為徒弟,實在是一件幸事。

  關(guān)鍵在于,這位程源先生是出了名的孤傲不群,真的會如同兄長所言,與范家人合謀這樣一出戲來演?

  這是李良辰所不相信的。

  但如果事情是真的,她李良辰就不得不重新審視那個叫做楚風(fēng)的少年了。

  走到旁邊的柜子里取出那幅《寒梅圖》,李良辰將這畫展開了仔細(xì)瞧著,若有所思。

  “拿出這幅畫來看什么!真是礙眼!”李良驥皺著眉頭拂袖道。

  “那幅《西湖煙雨圖》,兄長也仔細(xì)看了么?與這幅《寒梅圖》相比如何?”李良辰淡淡問道。

  “花鳥和山水,要怎么比?”李良驥不情愿的撇了撇嘴,但仍是上前多看了兩眼,搖了搖頭,“那山水學(xué)的是范寬的煙云,與這幅花鳥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些?!?p>  李良辰默然,略微思付片刻:“兄長,明日去把那《西湖煙雨圖》借回來瞧瞧罷!”

  ——大家新年快樂喲~O(∩_∩)O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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