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鴛語遺恨，忍嘆錯花時（2）（共畫）

　　隨著夏季的到來，屋外日頭漸高，刺眼灼熱的陽光透過半透明的素色窗紙篩進(jìn)來，灑在身上只余一抹淺淡微暖的明色。常日里來，多是閑來無事，我便成日坐在窗下，或看書或閑坐，以打發(fā)這漫長的悠閑時光。午后下了一場小雨，散去了幾分燥熱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芳草泥土間的清香，伴隨一陣微風(fēng)入窗而來，滿室的清新舒爽。

見難得這樣舒適宜人的天氣，便又?jǐn)y了清吟去了月出苑。夏日里的月出苑與春日不盡相同，春花已凋謝了不少，只余零星幾點(diǎn)殘紅無力地垂掛枝頭，然枝上翠葉則是蔥蘢繁茂，奇樹佳木欣欣向榮。立于落月亭中遠(yuǎn)眺拂柳池，可見遠(yuǎn)處池水碧波如頃，波光斂滟。在這個陸上春花盡凋的時節(jié)，‘碧水潭泮默默香’無疑是個別致的景色。暖風(fēng)吹來，池上綠葉迎風(fēng)送爽，如碧波蕩漾，池中蓮花已盡數(shù)綻放，縷縷蓮香盈袖，令人心曠神怡。

暗自想著，若是能將眼前的景色描繪下來繡成圖樣，定是幅極佳之作，于是又吩咐清吟回去取來筆墨紙硯。研墨執(zhí)筆，揮筆落墨，細(xì)描勾勒下，滿目葉碧荷粉躍然紙上，蓮葉青碧，蓮花婷婷，別是茂盛。正要將畫作收好，卻隱隱覺得哪里有些不對，于是棄之重畫，可連畫了幾張，依舊未見有一幅能符合心意。

再次提筆，卻遲遲不知該從何下手，只聽身后步聲輕輕，回頭時已見煜傾正含笑走進(jìn)亭子來：“想呢這么認(rèn)真，連墨水滴到紙上了也不知道?！?p> 我閣下手中的筆，抬眼望向滿池的蓮花，微微笑道：“只是想將這一池的景色畫下來，卻不知為何總是畫不好?！?p> 他拿起桌上數(shù)張我方才的畫作看了看，凝神靜思了會，了然笑道：“其實從筆工上看，你已經(jīng)畫得很好了，墨色和墨法都用得很是到位，只是在意韻上還稍有欠缺。繁復(fù)華麗的工筆雖能為畫作增色，然水墨畫的精髓在于畫意與神韻，正所謂‘意存筆先，畫盡意在’，落筆則有，放筆則無，瞬間即成，瞬間即逝?！?p> “畫意與神韻……”我略一怔忡，靜下心神，低頭細(xì)想了片刻。

他微笑道：“作畫是一種筆工，更是一種心技，‘外師造化，中得心源’，畫者其所欲也，心師造化而演萬物，從心所欲，萬境由心造?！彼f著，又取過一張宣紙在桌上鋪平，將筆遞給我，“你再畫一張試試看。”

我接過他手中的筆，深吸一口氣，閉目冥想一陣，凝神于筆尖，落筆生花。然幾筆下去還是覺得有些不妥，于是再次停筆嘆道：“這嘴上說著是簡單，若是真的下筆，要描繪出神韻還是太難了?！?p> “清水出芙蓉，天然去雕琢。蓮花的美不在于其形態(tài)，而在于它的清然和淡雅?！彼Γ焓指灿谖椅罩P的手之上，帶著我的手一筆一劃翩飛游走，不多時已見一朵蓮花綻放于紙上，亭亭凈植，其風(fēng)姿綽韻盡數(shù)收于筆下。

這一刻他離我很近，近得我甚至能夠聽見他沉穩(wěn)的心跳聲，他呼出的氣息絲絲縷縷，與他衣間若有似無的龍涎香充盈在一起，綿綿不絕地在我鼻尖蕩漾。他的掌心是溫?zé)岬?，溫度順著被他掌心包囊著的手傳來，暖洋洋的融融如春?p> 我轉(zhuǎn)頭去看他，卻見他正雙瞳含笑凝視著我，我只覺不好意思，面上滾燙，輕輕喚他道：“怎么不畫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