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到近前,果見有數(shù)十名壯漢正把一捆捆的木柴往木屋四周壘,霍龍標(biāo)和易飛升淫笑著站在人群前面指揮,在他們身后,有三排弓箭手,把一支支寒光閃閃的利箭直指木屋。
段鴻羽從暗處閃出,大聲道:“霍龍標(biāo),你這卑鄙無恥的奸賊,你若要報仇,便正大光明的前來找我,卻為何用此歹毒手段?”
這一聲,直把霍龍標(biāo)和易飛升嚇得肝膽俱裂。兩人一見是段鴻羽,各把兵器握在手中?;酏垬?biāo)顫抖地道:“段小賊,你……你怎么會在這里?”
這時,天誅、地滅已各握大棒追趕上來?;酏垬?biāo)厲聲罵道:“你們這兩個忘恩負(fù)義的混球,我一向待你們不薄,沒想到你們竟向這小賊來通風(fēng)報信,我真恨沒殺了你們?!?p> 天誅道:“你怪我們無情無義,倒是你無情無義在先。”
霍龍標(biāo)直氣得七竅生煙,身形一起,狠狠兩刀向兩兄弟斬來。
段鴻羽知道天誅、地滅根本不是霍龍標(biāo)的對手,手上銀笛一起,一招“聞雞起舞”擋住霍龍標(biāo)的鋼刀。刀笛相合,金星四冒。兩人這一下都下足了功力,霍龍標(biāo)被震得倒退三步才穩(wěn)住身形,段鴻羽也覺得虎口微微發(fā)麻。
易飛升領(lǐng)教過段鴻羽的厲害,琢磨大哥不是段鴻羽的對手,忽地從斜刺里殺出,狠狠一棍,斜叩段鴻羽太陽穴。段鴻羽沒有接招,身形向后一退,讓開來招。這時,圍在屋外的弓箭手都圍聚過來,一支支利箭有如雨點般射向段鴻羽和天誅、地滅。
段鴻羽大聲道:“兩位,我對付霍龍標(biāo)和易飛升,這些弓箭手交給你們怎樣?”
地滅道:“就這幾個小蝦米,都不夠我們兄弟劃拉的,連那些背柴禾的也交給我們了?!?p> 段鴻羽道:“好?!币魂囀謸跄_踢,無數(shù)支射來的利箭立時回射過去,七八名弓箭手瞬間受傷倒地。
天誅和地滅看準(zhǔn)時機,大吼一聲殺入人堆。這兩兄弟對付這些弓箭手還是綽綽有余。一陣銀輪過后,眾箭手叫喊陣陣,一個個東倒西歪,四下潰散。
段鴻羽今天太過勞累,在霍龍標(biāo)和易飛升強大的攻勢面前一時抵擋不住。他步步退卻,只能用巧招與兩人周旋。
霍龍標(biāo)眼看為兒報仇在望,不禁精神一漲,刀風(fēng)呼呼,全力向前,恨不得立即將段鴻羽碎尸萬段。
段鴻羽身形稍稍一緩,正被易飛升右腳勾住左腿,一理摔倒在地,同一時間,霍龍標(biāo)一刀狠狠斬落。
就在千鈞一發(fā)之際,忽然一條人影有如鬼魅般欺到近前,還沒等易飛升和霍龍標(biāo)反應(yīng)過來,卻早被此人的利爪抓住后心,兩人被扔出了三丈多遠(yuǎn),同時摔倒在地。
段鴻羽從地上跳起,卻見出手的正是紫云上人。在他身后,云青和張松山也已來到近前。紫云上人滿臉怒容,喝道:“你二人如此歹毒,定要斬盡殺絕。我不想取你們性命,你們快快逃命去吧!”
霍龍標(biāo)和易飛升從紫云上人的出手一招便知此人武功高不可測,哪里還敢再斗?他們從地上爬起,轉(zhuǎn)身便逃。
逃出不遠(yuǎn),霍龍標(biāo)忽然轉(zhuǎn)回身,他仔細(xì)打量了一下紫云上人,臉色驟變,驚道:“莫劍愁,你是‘今古一人’莫劍愁,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,原來你是躲在這里?!彼罪w升,咬牙切齒地去了。
段鴻羽跪倒在地道:“上人,是晚輩錯了,你罰我吧!”
紫云上人面色沉重,他長嘆一聲道:“鴻羽,你隨我來?!倍硒櫽鸩恢显粕先苏宜鍪裁?,也不敢問,只是靜靜地跟在他身后。
紫云上人把段鴻羽引到石屋中。他望著燭火中的人像,眼中慈愛橫生,但不久,他忽又變得滿臉怒容。
段鴻羽不解紫云上人為何如此,悄悄注視著紫云上人的神情變化。過了好長時間,紫云上人才道:“鴻羽,你知道這墻壁上的人像是誰嗎?”
段鴻羽道:“晚輩不知。”
紫云上人嘆了口氣道:“孩子,你是一個習(xí)武奇才,你的武功也都是我教的,你實際上也是我的弟子,可你知道我為何一直不肯讓你拜師嗎?”
段鴻羽也經(jīng)常為此事納悶,搖搖頭表示不知。
紫云上人道:“那是因為你本就是我徒弟的兒子?!?p> 段鴻羽大吃一驚,半天沒省悟過來。紫云上人用手一指墻壁上的人像道:“他便是我的弟子,名叫段一鵬,也正是你的親生父親?!?p> 段鴻羽只覺得渾身一顫,他幾大步跨到人像前仔細(xì)觀瞧那段一鵬,雖一時不敢相信,可眼淚還是順著臉頰滾落下來。他平生還是第一次聽人講起自己的身世,他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。段鴻羽顫抖地道:“上人,我……我父親現(xiàn)在何處?”
紫云上人長吸口氣,癡癡地吟道:“雛鷹初試翼,回首望蒼穹。十月添新羽,展翅破長空。這首詩便是你父親十五歲時所作,他那時也像你現(xiàn)在一樣年輕。他俠肝義膽,謀略過人,并胸懷大志。你的資質(zhì)雖也極佳,但若論起謀略來,還是比不過你的父親,他也是我最大的驕傲?!弊显粕先司徚司徔跉?,又道:“他是當(dāng)世難得的俊杰,從小就想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(yè)。我見他藝業(yè)已成,便在他十八歲時放他出山??烧l想,這竟是我最大的錯誤,我至今仍為此事痛悔不已。”
段鴻羽道:“上人,這是為何,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讓您如此痛心?”
紫云上人道:“他本來投身軍營,為國出力,算是遂了我的心愿,可誰知,他后來竟落草為寇,成了打家劫舍的強盜,這實在令我痛惜不已,直至今日,我仍是無法原諒他?!?p> 段鴻羽道:“上人,他落草之事,也許是別有隱情。他現(xiàn)在何處,您可以找到他好好質(zhì)問。他若真的是為害一方的惡盜,便是殺了也沒什么可惜的。”
紫云上人道:“以他的修養(yǎng)學(xué)識,絕不會成為強盜,我正是為此事不明白,難以理解他的所作所為。我得知他落草之后,本該出山清理門戶的。只因我三十年前已立下重誓,終身隱居于山野,絕不再過問江湖上的事情,才一直沒有下山去找他。他倚仗我教他的武功,竟在中原做出許多驚天動地,無法無天的大事來。我想他終究都要回來見我的,到時我再好好與他對質(zhì)??晌胰f萬沒有想到等到卻是那樣一個結(jié)果?!闭f到這里,紫云上人的眼眶禁不住有些濕潤了,他長吸口氣,又講道:“那是十四年前的一個雨夜。一個滿身血污,衣衫襤褸的漢子抱著一個三歲大的孩子來到這里,跪在我面前。這青年漢子便是張松山,他抱來的孩子正是你。”
段鴻羽一驚:“是我?”
紫云上人道:“不錯,他對我說,他正是段一鵬的部下,這孩子便是段一鵬的兒子,取名段鴻羽。段一鵬夫婦已死在中原,他是奉了兩人臨死時的重托才歷盡艱辛找到我的。我惱恨段一鵬,本不愿留下你,可張松山竟在石屋中長跪不起,他在屋中跪了三天三夜,最后暈倒在地上。我被他的誠心打動,才收留了你們二人。所以,你能投入我的門下,不要感謝我,更不要感謝你父親,你要感謝的是張松山。沒有他,你不要說現(xiàn)在這一身本領(lǐng),便是一百條命也沒了?!?p> 段鴻羽本來很激動,可沒想到得到的竟是父母已死,他真的有些萬念俱焚。
紫云上人道:“段一鵬既然已死,他做過些什么我也就不再追究??晌乙恢毕氩幻靼椎氖牵运奈涔Γ钟泻稳藲⒌昧怂??他到底是怎樣死的?我反復(fù)詢問張松山,他都是只字不提。我見張松山支支吾吾,說話前后矛盾,料定其中必有隱情,我這才開始教你武功,等你長大后察清父母的死因,是何人害死了他們。你來時身上別無它物,只是在被中裹著這一只象牙梳子?!闭f到這里,紫云上人從懷中取出一象牙梳子道:“就是這只。”
段鴻羽接過象牙梳子,只見它雖然已年代久遠(yuǎn),卻是潔白如玉,除在一側(cè)刻著“鴻鵬比翼”四個小字外,再無特別之處。他觀瞧良久,將其小心地放在懷中。
紫云上人從袖中取出一柄劍來,“嗆”的一聲拔劍在手,只見劍身波光凜凜,華光萬道,整間石屋都已被它的華彩覆蓋,讓人根本感覺不到燭光的存在。紫云上人道:“此劍名為‘溶血玄冰’,也是天下的名劍。中原高手眾多,你帶上它去,必有大用,你可以走了,去做你應(yīng)該做的事?!?p> 段鴻羽一聽紫云上人要自己下山,慌忙跪倒道:“上人,晚輩不愿下山,愿終身陪伴上人。晚輩做了錯事,上人體罰便是,千萬不要趕晚輩下山?!?p> 紫云上人抬頭望望屋外,幽幽地道:“在遙遠(yuǎn)的西北邊疆,有一片綿延千里的高山,那便是天山。在天山山脈最深處,有一座險峻的山峰,名叫不老峰,峰上的凌霄洞便是我們天山派的總壇,我們都是天山派凌云子的傳人。你也聽到了,我本名叫莫劍愁,江湖人稱‘今古一人’,我還有一個師弟叫玄真子。當(dāng)年為了件意外之事,我與他決裂,我也正是因為那件刻骨銘心的事才來此地隱居,發(fā)誓不再踏入江湖,天山派也因此不復(fù)存在了。時隔這么久,真不知道玄真子現(xiàn)在怎樣了。今天,霍龍標(biāo)已經(jīng)認(rèn)出了我,我已不能在此隱居下去。這樣也好,人總是要葉落歸根,我老了,該到回家的時候了,明天我就要帶云青回天山不老峰了?!彼D了一下,又道:“你現(xiàn)在的武功也算是出類拔萃,雖算不得天下第一,但當(dāng)今世上能勝得了你的也是寥若晨星。我天山派劍法流派眾多,你用的‘裁云劍法’與段一鵬的劍法完全不同,你不必?fù)?dān)心會被人瞧出身份。你為父報仇之后,不要忘了將段一鵬的‘紫蛇騰云劍’帶回來交給我。我一切都已向你交待清楚,你現(xiàn)在不走,更待何時?”
段鴻羽從小便與紫云上人、云青、張松山在梨花村中長大。紫云上人教他武藝,兩人情同父子,如今要分手,他根本無法接受。段鴻羽跪在地上懇請紫云上人能帶他一起走。
紫云上人長嘆口氣,推門去了。
段鴻羽知道已無法挽回,跪在地上長哭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