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對不起?!蔽艺f。
“干嘛說對不起?”
被耳罩佬這么一問,我竟有些發(fā)怵,下意識地作答:“因為我打了你?!?p> 話音剛落,他突然將我按在雪地上,然后一拳打在我旁邊的雪地上,說:“我不允許你在我面前說對不起這三個字。”我望著他那恐怖至極的眼神,心跳個不停,估計是被他這“突如其來”給驚嚇到了。
“為什么不能在你面前說對不起?”我實在理解不了他所說的話的意思。他惡狠狠地瞪了我?guī)酌耄缓笃鹕恚乙哺鹕?,只見他遞給我一面經(jīng)幡,取下目鏡一看,這面經(jīng)幡是深紅色的,上面貌似還有一個印章,仔細觀察后,發(fā)現(xiàn)印章的形狀居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!
我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耳罩佬,問道:“這是……探協(xié)留下來的風馬旗?”說完,我往后一瞧,雪地里的確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石子,還拴著一根特粗但極短的麻繩,這面經(jīng)幡原先應(yīng)該被拴在這塊石子上,然后埋在這片雪地里。
他什么都沒說,筆直的往前走。我跟在他身后,幸虧穿著齊膝靴子,才得以在雪地里行走,要不然腳就會被雪水給凍得死死的。這時我把所有的思緒都放在手里的這面經(jīng)幡上,探協(xié)怎么會來這里?難道說大龍哥他們已經(jīng)來過這里了?并留下了這面經(jīng)幡?這么說,他們也進入了那片樹林,并遭到雪苔的攻擊?等等,如果那個溝壑真的是木扎爾特冰川,據(jù)林琳所說,不是有兩條路可以通往那里嗎,也就是說除去這條險要的路,還有另一條路可以通往那里咯?難怪耳罩佬要對我使那種“務(wù)必要信任我”的眼神,原來這家伙從一開始就知道還有出路供我們選擇??!
仔細一想,其實那些樹木也挺怪的,居然長在冰川上,而木扎爾特冰川就更奇怪了,呈一個半坡形往上傾斜,到一定高度后直接陡降近乎垂直,地形詭異到了極點。這處雪原應(yīng)該是在這個半坡形的中間段或下半段,而冰湖和通道也在這個半坡形的中間段或上半段……欸?不對啊,巫樹林那里的地勢已經(jīng)是高地的最底端了,一路上我們都是靠滑的方式滑下去的,陡降程度顯而易見……再往前回憶的話,雙河冰塔那里就已經(jīng)將進擊路線分成兩段,那時我和林杰會長他們選擇了地勢向下傾斜的路線,而林琳和謝諧寧他們則選擇了地勢較為平緩的進擊路線……難道說,當時我們都被騙了?以雙河冰塔為界,讓我們誤以為兩邊都能直接到達冰川,而沒有事先聲明地勢等相關(guān)的問題。這么說來,只有一條路線才能到達木扎爾特冰川,或者還有其他進擊冰川的路線,但絕對不可能會出現(xiàn)在雙河冰塔那里。那么,林琳和謝諧寧走的那條路線,究竟是通往哪里的?想到這里,我停下步伐,蹲在雪地上,心跳驟然加速……難道這就是林琳帶我們走錯路線的真正原因?
我正想得起勁,不知不覺間就走出了茫茫雪原。我愣在原地,手里的經(jīng)幡隨風飄揚,呈現(xiàn)在我面前的是一座挨著一座的白皚雪山,這才發(fā)覺自己站在一座山丘的頂上,俯瞰著腳下的遼闊平原,那些雪山看似離我們很近,其實若走直線的路程就要花費一天一夜的時間。我往后一瞧,地平線白茫茫的一片,除了雪就看不到其他的東西,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,浩大的冰川居然矗立在這片貧瘠的雪原之上!耳罩佬站在我前面,黑色的風衣隨風飛舞,而散落在后腦勺的頭發(fā)也隨凜冽的寒風飛舞著,竟有一種凌亂式華麗的美感。
他愣是站在山丘上,許久沒有說話。我不敢挑話題,這種風景對孤獨的強者來說,應(yīng)該是無以倫比的享受吧?不過他倒沒有享受,而是指著對面的一座雪山,眼神里充斥著白皚雪山倒映出來的孤寂,說道:“二號營地在那里?!备仪樗对谀抢锊⒉皇窍硎芄掳粒窃谟^察路線。
“你也去二號營地?”我問。
他轉(zhuǎn)過身來,用肅穆的眼神望著我,凌亂的劉海被風吹得不成型,卻有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詭異感。良久,他才開口:“我?guī)闳?。?p> 越來越奇怪了……我和他的這種相處模式,讓我愈發(fā)覺得詭異。自從上雪線以來,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上天特地派來與我打交道的大神,沒見他與大部隊打過交道,也沒有故意向世人透露他的孤獨,就連我也不是很了解他,掐指一算,認識他的時間還不到三天,可他卻對我很好,有種老朋友多年不見的感覺。他的確很孤獨,且比我孤獨,剛開始我還以為他的孤獨只是源于他內(nèi)心的強大或?qū)嵙Φ膹姶?,漸漸地,我卻發(fā)覺他的孤獨,其實和我很相像,都是因為失去了某樣珍貴的東西而變得愈發(fā)孤獨。我失去的東西遠比我的生命重要,那是我的親人,我的信仰,我最不想失去的情感,所以我才會咬牙堅持,即使身處極其惡劣的環(huán)境之中,也能讓我有動力前行下去。那么,他呢?是因為失去了什么東西,而變得如此孤獨,以此化為信仰,化為堅持的動力……他想尋找什么?他究竟是為了什么而變得如此之強?
我同樣用肅穆的眼神望著他,既心酸又同情,心酸是因為他的強大,如今在我眼里只是用來遮擋自己弱小的一面的偽裝物罷了;同情是因為他和我一樣,都是值得世人憐憫的孤獨患者。
他貌似從我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許端倪,整了整衣領(lǐng),將風衣的拉鏈拉上,把身體裹得嚴嚴實實,然后對我說:“天黑之前應(yīng)該能趕到二號營地?!?p> 說完,他往右邊的下山道走去,寒風呼呼的在我耳畔邊吹著,可我依然能清晰地聽見他那雙靴子踩在雪地上所發(fā)出的“唧唧”聲。
下山的路崎嶇不平,兩邊石塊居多,除了雪,可算有些稀疏的植被,長在石縫間。我和他一路無話,見天漸漸暗了下來,還以為快要傍晚將至,掐指一算,天亮到現(xiàn)在還不到幾個時辰,應(yīng)該沒那么快天黑,心里總有種隱隱的不安感。
不知走了多久,我們才到達平原底部,這里的環(huán)境看上去像被臺風侵襲過那樣,一片貧瘠,途徑幾條干涸的小溪,河床被積雪覆蓋著,溪邊卻長滿了雜草,使其一眼就能知道,曾有溪水流經(jīng)過這里。沿著小溪一路往上,向著前面的雪山前進,耳罩佬始終走在我的前面,黑色風衣裹著略顯消瘦的身材,“個子很高”這個優(yōu)點如今反而變成一個令人唏噓的關(guān)鍵點。看看他,再看看自己,也好不到哪兒去,自從老爸遇難之后,就沒少哭過,記得還有一段時間得過厭食癥,若不是身為學生還得去上課,被老師叫去答題,中途暈倒而送去醫(yī)院,而是獨自待在家里,估計餓死,等尸體發(fā)臭了也沒有人會在意我。
不說這些喪氣話了,現(xiàn)在只要跟著耳罩佬,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,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為何對他會如此之信任,但我可以很確定,他一定不會扔下我,即使在最危機的關(guān)頭,他也會舍天下而救身邊的人于水火之中——這是我這幾天來和他相處之后所得出的結(jié)論。
小溪的盡頭,又是一望無際的雪原,我和他一路往右,走了一個時辰那樣,天際線終于冒出些許零星的灰色斑駁,摘下目鏡一看,正是綠色的植被!可把我高興壞了,正想動身,卻被他給攔住了。
“怎么了?”我奇怪地問。
他走過來扳住我的肩膀,一語不發(fā)。我能感覺得到四周空氣的溫度在一瞬間驟降了很多,寒氣逼人,竟比黎明那會兒還要冷。
“沒時間了?!闭f完,他拉起我的手就往前跑。我還蒙在鼓里,心想這家伙又在賣弄什么葫蘆藥呢,天邊突然一道閃電掠過,緊接著轟隆聲接踵而至,嚇得我差點小便失禁。
我回頭一看,不由咋舌——雨夾雪?!烏云從身后的天際線往這邊襲來,沒有一點防備,關(guān)鍵在于那些雨不是普通的水蒸氣,而是腐蝕性很強的酸雨,大老遠都能感受得到那股臭氣,媽蛋,我這才恍然,也難怪這片平原會如此貧瘠了,敢情是常年受酸雨的侵害所致?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