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五章：臨波現(xiàn)狀
步入縣衙后，趙隸便被縣太爺一路拉著到了偏廳，幾人坐定，縣太爺這才滿臉笑意道“本官就知道，世間俠義忠勇之輩斷不會少，哈哈哈?！?p> 趙隸微微撇過頭，看了看被夸做俠義忠勇的海仇生，只見他拘謹(jǐn)微坐，面上似是有那么一朵紅暈……趙隸不再去看，扭頭對著縣令道“大人，我等沿途聽聞大人已多次召集義勇，令百姓捐財(cái)，可那匪徒仍是未滅。為何不調(diào)用軍卒剿匪？”
那縣令聽聞，臉上頓時出現(xiàn)一絲落寞，“我曾多次傳信與西北駐營的軍卒整頓剿匪，可皆被其搪塞推回。本官不忍過往百姓被土匪所害，于是無奈之下，這才出此下策……”
“那軍卒長官敢違抗大人之命？”趙隸不解。
只見縣令搖搖頭，“本官上任不過半年，威信未立，衙內(nèi)司法行政職權(quán)大半被縣丞葉介南所把持！”說道葉介南，縣令神色多出一份惱怒，雙拳不禁緊握。惱怒過后，這才清醒過來，自己對面這四人不過初次見面，跟腳不知，不可多言。于是又客套幾句，安排了一下住宿，轉(zhuǎn)身離去。
看到這一幕，趙隸微微瞇了瞇眼，“海子，去打探一下這臨波到底是個什么情況。小明，你去把咱們的馬牽來，我們就住在縣衙了?！?p> 坐在椅上的海仇生與沈長明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出門離去。
“師父，這臨波，倒是有些意思?！壁w隸嘴角微揚(yáng)，抿下一口茶水。
日頭偏西，黃昏已至，海仇生這才歸來。
在安排好的廂房內(nèi)，海仇生把自己打探到的一一說了出來。
聽罷之后，眾人這才明悟。這臨波縣令叫簡英，師爺叫艾青華。約莫五六個月前上任，這臨波有一怪，就是縣令換得快，本來該是三年一換，可才不過兩年，就換了四五位縣令。到是縣丞葉介南一直在位，自然而然，縣丞的權(quán)柄自是極高。縣內(nèi)還曾流傳出這樣一句話，叫什么鐵打的縣丞流水的縣令。
而縣丞葉介南可不是孤身一人，身后的葉家乃是臨波頭一號富庶豪紳，傳聞其家里在郡城那都通著關(guān)系。葉家在這臨波一畝三分地上，可謂是實(shí)打?qū)嵉耐涟灾?。葉家要辦的事，在這臨波就沒有辦不成的。因此百姓坊間都有一個未及明言的潛規(guī)則：寧惹縣令做大牢，莫惹葉家喪黃泉……
葉家，葉介南，黑崖山匪，縣令，縣丞，這一切……趙隸心中盤算著，眉頭卻是愈來愈上揚(yáng)，這臨波當(dāng)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………
夜已深，縣衙內(nèi)，縣令的書房燈火通明。
“簡兄，我勸你還是莫要招惹那黑崖山匪了……我怕你再這樣下去，恐怕……恐怕這臨波就又要換一個縣令了?！卑嗳A看著眼前眉眼滿是疲倦的好友，出聲勸道。
簡英坐在椅上，右手不覺一松，一張染著血跡的紙張落地，隨意看去，上面竟?jié)M是威脅之語。“惹？我不惹，我是要剿他！僅是我上任以來，便有上百名百姓慘遭其毒手，貨物商隊(duì)被劫更是屢屢發(fā)生，身為一縣之長，豈能坐視不管?！?p> “可你拿什么去剿？莫說其他，便是這縣衙之內(nèi)，能愿意聽從調(diào)動的衙役捕快也不過半數(shù)，如何去剿？而且你豈能不知，說是去與山匪斗，其實(shí)不就是與這臨波葉氏斗？！你我根基淺薄，拿什么來斗啊……”艾青華神情激動，抓著簡英低吼道。
見自己摯友情緒這般激動，簡英淡淡一笑，“青華，你怕了？”
聽聞此語，艾青華神色一怔，頹然松開手道“你個縣太爺都不怕，我一個師爺怕什么……左右……左右不過是個死罷了，我還有個哥哥能替我贍養(yǎng)父母，可你呢？你可是家中獨(dú)苗啊……”
提到自己父母，簡英神情開始猶豫，心中掙扎半響，最終慘然一笑，“自古忠孝難兩全，此生便唯有盡忠君之事而舍孝道了……”
“忠君之事……呵呵，愚忠還差不多，你我死在這，不僅不會被陛下知曉，甚至就連日后青史恐怕都不會提起只言片語……”艾青華無神的看著眼前燈火，搖曳不止。
“此事但求無愧于心，與他人……何關(guān)……”簡英看著自己摯友，神情恍惚。
“那你如何打算？”
“明日我親自帶隊(duì)出城剿匪，既然扳不倒這葉氏，救不了這百姓，那我就以身殉道……”
“那好，我與你同去……”
“其實(shí)你大可不必……”
“莫要多言，你我從小一同長大，吃住一起，如今若是能一同身死殉道，也不枉這十幾年讀的圣賢之書……”
“對了……白日那四人？”
“我派人查過了，的確是過路游俠兒，看來是有些俠義之氣?！?p> “那我明日打發(fā)他們，這般義勇之士，還是莫要拖累他們吧……”
“也好?！?p> 他二人不知道的是，就在他們交談之時，頭頂屋檐上，四人正躺在上面，仰頭望著漫天星光……半響，沈長明喃喃道“簡大人是個好官……”
………………
同是深夜，臨波城東一處極盡奢華之意的大宅里面，一間寬闊書房亦是燈火不滅。
一青年直立身軀，望著眼前半百男子。
若是簡英在此便能認(rèn)出，這青年便是葉介南，而其身前男子，便是其父，葉家家主，葉尚。
“父親，我已按照您的吩咐，把那帶血的信，放在簡英書房里了。”葉介南一身黑衫，面容不似簡英那般俊秀，卻是棱角分明，雙眼炯炯有神。
坐在桌后的葉尚，鬢角發(fā)白，眼神看上去有些陰冷，“郡城那邊有人傳話了，說臨波縣令換的太勤，有人看不過去了。希望咱們縣令大人能夠知趣，莫要做不該做的事，否則當(dāng)真有些難辦……”
“其實(shí)……”葉介南微微一頓道“其實(shí)那簡英不過是一讀書讀傻的酸腐文人，出身寒貧又不知疏通關(guān)系，成不了什么大事……”
葉尚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，淡淡道“可越是這樣的酸腐文人，就越會為了自己心里所謂的忠貞道義去做出一些令人棘手之事?！?p> “倘若那簡英當(dāng)真執(zhí)意要剿匪……我葉氏該如何？要不撤回黑崖山的那些……”葉介南小心翼翼道。
只見葉尚聽完后，眉頭一皺，眼中厲芒閃過，“不可！我葉氏能從一介不入流的財(cái)主之家，成為現(xiàn)在的豪紳！憑的就是黑崖山的來財(cái)法子！一旦撤回，那些郡城的大人們沒了孝敬，說不準(zhǔn)就會出點(diǎn)什么岔子，到時候我葉家沒了他們撐腰，如何立足？此事不可！”
“那…若是簡英不知趣，我們……”葉介南皺眉道。
呼~葉尚深吸一口氣，凝神道“若真那樣，便與先前一樣好了。換的太勤看不過去？哼！大把大把的收銀子的時候怎么就看的下去？看不下去也得看！收了那么多銀子，豈能不辦點(diǎn)事??？大不了多給些，讓他們運(yùn)作一下，把你提成縣令，這樣一來我葉家就徹底穩(wěn)固了……”
“我？”葉介南有些晃神，“可縣令乃是朝廷指派的……要有功名在身，我怎么能行……”
“哼，沒有辦不成的事，所謂的辦不成，不過是撒出去的銀子不夠罷了！”
“可我們這般送銀子，家里能供得起？”
“那就讓黑崖山那邊多出來幾次！一些賤民賤商罷了，殺就殺了！”
看著自己父親一臉嗜血的癲狂模樣，葉介南只感渾身冰涼，他有預(yù)感，自家早晚會毀在父親沾滿血的手中……沾滿血？葉介南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，寬大雄厚，一層薄繭覆蓋，自己的手……難道就干凈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