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伸手抓住他的衫擺，抬眸仰視著他，“師父，您這么厲害，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帶我去一趟歸墟，我只想確認(rèn)妖王大人平安無事，我發(fā)誓，到時候我一定乖乖跟您回去紫霄宮，乖乖的跟著陸師兄修仙?！?p> 鴻鈞俯視著她，淡聲問，“此話作數(shù)？”
“作數(shù)作數(shù)。”朝顏顏連連點頭，手心死死抓住那一角冰涼的衫擺，“求求您了，帶我去歸墟吧。”
一只寬大溫厚的手輕輕的覆住了她的手背，將她的手松開，把那一角衫擺從她的手中抽出，復(fù)又抬至她的額前，撥開了她臉側(cè)的小碎發(fā)。
仙祖大人溫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，“先起來再說吧。”
朝顏顏被這溫柔的一聲徹底擊潰，她把臉埋進了仙祖大人的膝蓋，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，心里頭想的全是紅云小娘子冷漠的表情和冰涼的言語，委屈到無法自拔。
鴻鈞見她哭得如此傷心，便伸手輕拍了拍她的后背。
她仰起一雙淚目，小嘴抖動得一抽一抽。鴻鈞由袖中抽出一方白帕，替她擦去臉上的亂糟糟的淚漬，“好了，紫霄弟子不可輕易落淚?！?p> 朝顏顏克制住淚水，點點頭，“那您是答應(yīng)我?guī)胰w墟啦？”
鴻鈞垂眸，輕聲道，“以你的修為，便是帶你過得天虞山，你一人之力也不能過朝陽谷，我不能讓你涉險。”
朝顏顏伸手抓住鴻鈞的寬大的手，“那……那師父您能不能去歸墟一趟呢？”
他沉默片刻，略略頷首，“好。”
“您……您真的答應(yīng)了！”朝顏顏破涕為笑，一顆心終于安了下來，要是仙祖大人去的話，他辣么膩害，妖王大大就一定不會有什么危險了。
她跪著退后兩步，向鴻鈞磕了三個頭，“多謝師父，多謝師父！”
鴻鈞從座上起身，將她扶了起來，細聲叮囑道，“你隨上宮大帝回九天，莫忘一心修煉?！?p> “是是，我知道了。”
朝顏顏仰頭去看他的臉時，見他唇角一點柔和的笑意，本是空寂的眼底，竟有一抹柔軟，融化了她的心，她急忙低下頭去，嘴里嘟囔了一句，“師父，您對我這么好，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您故去的妻子？”
鴻鈞只是看著她，沒有說話。
朝顏顏的心底忽然一陣刺痛，她漸漸低下頭去，也沒有再說什么。
兩人沉默了片刻，她才對鴻鈞躬身行了個一禮，“師父還請多保重，聽說歸墟那個地方很兇險，希望您不要受傷，和妖王大人一起安全的回來?！?p> 說完，轉(zhuǎn)身就跑出了房間。
鴻鈞看著她的背影匆匆消失，眸底又成了一片空寂。
片刻之后，他也踏出了門扉，離了良宵宮，向著歸墟去了。
……
此刻，良宵宮東廂房外的水榭之上。
上宮提起茶盤里的一壺濁酒，單手翻開兩個紫色的水晶玻璃杯，往里頭注了冰涼的酒水，放下酒壺，兩手分別端起兩杯酒，一杯送到唇邊飲了，另一杯遞向背對著他的冥夜。
“這酒也是不錯的，您真的不飲一杯？”
冥夜的目光從高高的水榭之上，落向朝顏顏住的西廂房那邊，沉聲道，“東西帶來了？”
上宮將手中的兩杯酒水都自己飲了，放了玻璃酒盞，順勢抬袖一揮，一道水色屏障便將這個水榭籠罩起來，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發(fā)生了什么。
他的蝶袖再次一掃，面前便出現(xiàn)了一口棺木，比平常的棺木長了三倍，木質(zhì)上乘，上面雕刻著祥云圖樣，看得出做工十分精細。棺蓋半開著，里面空無一物。
上宮笑道，“這是我特意去南海，請了那里最好的工匠，用上等紅衫木打造的，您可還滿意？”
冥夜偏頭看了一眼那棺木，略略點頭，“還不錯?！?p> 上宮又倒了一杯酒，顧自飲了，對他道，“您這副分身，分明是仙體，最終是要灰飛煙滅的，卻為什么要我備一副上好棺木？”
冥夜垂眸答，“不是給我備的?！?p> 上宮眸中一滯，“那這是……”
“想必你也見過瀟蘅了，卻未覺得熟悉？他便是天虞山的應(yīng)龍……只可惜，時日無多，這棺木是存放他的龍骨之用?！?p> “難怪您特意囑咐要備一個長三倍的棺木……”上宮想起那個瀟蘅，區(qū)區(qū)凡胎肉身，掩不住遲暮之態(tài)，又想起當(dāng)年應(yīng)龍馳騁云海的傲人雄姿，二者差別甚大，想不到堂堂戰(zhàn)龍，晚景是如此凄涼。
那小期呢？小期又會是怎樣一番近況？會不會也是遲暮之年，晚景之態(tài)？
思至這里，他又想拿壺倒酒，想了一下，到底也沒有人與他對飲，便直接提了酒壺，仰頭將壺嘴一傾，酒水悉數(shù)落入口中。
半壺酒下肚，有了兩分酒意。他放下酒壺，這才開口問道，“靈蝶來傳信時，說太虛甲并不在歸墟，而是在這良宵宮……想來是在那有苗手上？”
冥夜知道他最終是想問這個，唇角微揚，“不在有苗手中，在跟隨朝顏顏那個小倌的手上?！?p> “您已經(jīng)確認(rèn)過了？”
“那小倌的靈力特別，又十分強大，卻強行的壓制著，不叫人看出。若我猜得不錯，他便是太虛甲幻化成的靈體?！?p> 竟是如此。
上宮的心上，有什么東西重重的落了下來，仿佛將心砸穿了，漏空了一般，他手中的酒壺微微一顫，“這么說來，太虛甲確實不在歸墟，而是在這良宵宮?！?p> 可是，這里并沒有小期。也就是說，他的希望和期待，再一次落空了。
冥夜側(cè)過臉，沉聲道，“那靈體并不完整，想必太虛甲裂成了兩片，這里只有其中一片，另一片只是暫時沉寂，終有一日會重現(xiàn)。”
上宮卻已經(jīng)不再抱有什么期待，只是淡然一笑，“但愿如此吧。”
冥夜轉(zhuǎn)過身來，走上前，將他書中的酒壺拿下，往空杯里斟了兩盞，端起一杯給他，又執(zhí)了另一杯，與他對飲了一盅。
放下酒杯，他便對上宮道，“這一杯，一是慰藉，二是囑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