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妤城夾在紫斉國、青焰國、中山國三國之間,臨近青焰國下都陽城,是一座隨時都可能被各國吞噬的偏安小城。
城主夫人姜靈君滿身汗水的躺在床上,她已經(jīng)再也使不出力氣了,感覺每一次的呼氣都帶出更多的血液,耳邊接生婆子及丫鬟的叫嚷聲越來越遠。
外面的大雨持續(xù)下著,在方廳里候著的城主鐘奕已經(jīng)聽不見里面夫人的嘶吼了,丫鬟們端著一盆盆鮮紅的血水從他眼前經(jīng)過,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流這么多的血。
“城主,夫人大出血,孩子還卡在里面連頭都見不到,這樣下去,大人孩子怕是都保不住了,這…這…”。
一名灰褐色裝扮的婦人神色慌張的從內(nèi)室跑過來道。
鐘奕臉色蒼白,堆坐在藤椅上,陪坐一旁的陽城郡守尹誠鏜神色陰郁的掃了眼婦人,接著面露悲戚悔恨道:
“都是為兄的錯,找了這廢物來替君妹接生,她們母子若真有個什么差錯,為兄怎么茍活于世啊”。
“尹兄切莫自責,你也是好心,唉!這都是命??!”鐘奕強打精神安慰道。
尹誠鏜狠嘆口氣,面露哀凄望著內(nèi)室絮叨:
“我與君妹幼時相依,苦難中相伴相顧,幸得師父憐憫傳授技能,才在亂世中求得一絲生機。這生活剛見好些,如今她……”
正說著外面突然響起一聲聲疾呼,緊接著鐘府的管家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跑進來,神情激動的嚷道:
“城主…城主…,盧神醫(yī)…盧神醫(yī)來了,正下馬車呢,他說他是來救夫人的,您快出去迎迎吧?!?p> 鐘奕和尹誠鏜同時站起身來,鐘奕激動的拉住管家的手:“誰?你說誰?盧神醫(yī)?”
管家連連點頭,鐘奕雙眼放光,也顧不上尹誠鏜,朝著門外跑去。
尹誠鏜面色僵硬,對著那名婦人使了個眼色,剛要跟著出廳門,外面就闖進一名身著赤褐色對襟褒袖長衫的中年黑瘦男子,直接繞過他,撞開那名灰褐色布衣的婦人,瞪了她一眼道:
“都不許進來!”就如一陣風奔進內(nèi)室。
鐘奕喘著大氣跑進來,就見方廳里站滿了被轟出來的丫鬟仆婦,尹誠鏜陰沉著臉坐著。身邊站著的那名婦人,臉色發(fā)白,渾身如棉。
鐘奕瞥一眼尹誠鏜的神色,坐回一旁主位,揮退了那些不知所措的下人,也不說話端起茶杯呡口涼了的茶水,安靜的等候著。
盧神醫(yī)是赤炤國托孤重臣盧岳義袍弟,性情乖張、醫(yī)術(shù)鬼譎、據(jù)傳可以枯骨生肉、起死回生,憑借其出身及高超的醫(yī)術(shù)一直備受各國君王禮待。
一個時辰過去,外面的大雨仍不見停歇,敲打著亭廊上的灰瓦發(fā)出嘩嘩的聲響。
內(nèi)室里,盧神醫(yī)雙手捧著剛剛刨腹取出的女嬰,見她臉色青紫,沒有一點反應(yīng),急忙取出銀針沾著瓷瓶里絳紅色液體,手指輕拈將針尖刺進了她周身幾大穴位。不到半柱香的時間,耳邊響起若小貓叫的涕哭聲,高懸的心總算落下。
“真是任性的小娃娃,還沒出生就攪騰得我為你日夜兼程的奔命,以后怕是也不會安生!好在目前保住你平安降世,至于是否能養(yǎng)大就讓那位怪人操心吧!”
說完他將一小顆紅色藥丸碾碎,霍水喂著女嬰喝下,然后自藥箱的最里層取出一塊柔軟的白色桑蟬絲錦緞包裹好,放在一旁,才著手替城主夫人縫合刀口。
“一個母親做成你這樣也真是失敗,連自己和孩子都保不住,也難怪那位怪人不放心了。”
“也罷,你和她原本也沒什么母女之緣,能生下她也算你的福報了!”
嘴里雖然嘟嘟囔囔,一雙銳利的眼睛卻聚精會神的緊盯著刀口,修長的手指靈活的在血肉間縫合。
又過了半個時辰,做了最后的打結(jié)剪線,接著在她嘴里塞進一粒黑色藥丸,灌進一口水,抬高她的下顎略一用力,藥丸就順著水流滑進去,盧神醫(yī)才直起身眨眨酸澀的眼睛。
抱起一旁已經(jīng)入睡的女嬰,他接著嘟囔道:
“鄒巴巴這么大點的小人兒,還胎里帶毒,那怪人養(yǎng)得活你嗎?我費了這么大勁把你救回來,他要是沒養(yǎng)活,那我不是白挨累了!”
說著走出內(nèi)室,鐘奕和尹誠鏜就奔到盧神醫(yī)近前,還未來得及發(fā)問就看到他懷里抱著白色絲綢裹著的嬰兒,盯著這片白色,兩人心中皆是一驚。
當今天下原本由金色家族統(tǒng)治,定國號金煌國,崇尚黃色。
后來群侯割據(jù),爆發(fā)了一場舉世震驚的平路之戰(zhàn),之后各諸侯國紛紛稱王,制定了本國法度。但有一樣各國國君都高度默契的保持一致,就是服裝及色澤的管制。
各國都設(shè)有綴衣局,以“青、赤、黃、白、黑”為正色象征尊貴,以正色相雜而生的間色為卑賤。紫斉國例外,國君喜歡紫色,以致皇親貴族爭相效仿穿紫服。
而白色是云夢山特有的服飾,此地遠離塵囂、神秘莫測、受各國尊崇、不受各國統(tǒng)管!
舉凡大才均出自云夢山,各國國君為表敬重,禁止屬下臣民使用一切白色絲綢制品,而學(xué)成下山的弟子也會自覺的不再穿白色錦緞,改穿本國服飾。
如今白色錦緞被裹在一個嬰兒身上怎不叫人心驚多疑!這盧神醫(yī)來的本就蹊蹺,難道和云夢山有關(guān)?
盧神醫(yī)冷眼看著臉色各異的兩人,輕哼:“令夫人已無大礙,不過她不是難產(chǎn),是中了君影草的毒?!?p> “中毒?”鐘奕驚詫的低呼。
“如何中的毒?府內(nèi)設(shè)有專門的疾醫(yī)和食醫(yī),日日請脈檢查,怎會沒有半點察覺?”他窺了眼尹誠鏜接著追問盧神醫(yī)。
“此草無色無味,它最大的特點是毒液可以通過皮膚慢慢滲入體內(nèi)?!北R神醫(yī)面色不善的看著兩人接著道:
“想必下毒之人每日都在令夫人洗漱用的清水里浸泡新鮮君影草,中毒者初時感覺不到任何不適,到后期毒性發(fā)作時的癥狀又與妊娠反應(yīng)類似,一般人是很難發(fā)現(xiàn)。只有等到生產(chǎn)之日,此毒積累到最勝,隨著羊水破裂涌向嬰兒,嬰兒會瞬間吸收母體里的全部毒素,胎死腹中,造成母體難產(chǎn)血崩,一尸兩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