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靖當天就寫了折子遞回去。勝利的消息傳到帝京,君臣著實一起興奮了一陣,那幾個主和派暫時也不抱怨了。
然而,打完這一場之后,林靖就偃旗息鼓了,他將全部兵力分為兩部分,駐扎到北境的東西兩線。
齊得勝剛打了個勝仗,還沒打痛快,心癢癢得天天追在林靖的屁股后面,問什么時候出兵打北蠻,林靖每次都甩個冷臉給他說不著急。
終于有一天,林靖被他纏得不耐煩了,只好跟他講:“‘用兵之法,十則圍之,五則攻之,倍則戰(zhàn)之,敵則能分之,少則能逃之,不若則能避之?!F(xiàn)在我們各自都是十萬人壓在這兒,正面進攻誰也討不到好處。蒼平國又幅員遼闊,如果太深入對方境內,以疲打逸不說,糧草運送線路勢必被拉得很長,容易被敵方切斷,到時候后援不濟,那叫慘的人就是我們了。”
齊得勝雖然聽不太懂其中的道理,好在如林茂行所說,他有勇無謀,但非常服從命令,所以也就不再追問進攻的事了。
不過,林靖和普通士兵一樣吃住,作為北伐軍里每天起的最早、睡的最晚的人,戰(zhàn)備、訓練、巡防等等都事必躬親,因此,軍中上下也都很尊敬他,愿意聽他調遣。
其實,不止北伐軍的這些將領搞不懂林靖在想什么,對面蒼平國的人也一樣很困惑。這么多人在這兒天天的耗著糧食不打仗,永寧國耗得起,可他們耗不起啊。
很快的,秋天到了,蒼平國內也開始小心翼翼地討論起來。一個小將領提議說:“眼看著一國的人沒有糧食可吃,只能‘咸食畜肉’了,反正南邊也一直沒有動靜,要不要去搶點糧食試試看?!?p> 可還沒等想出個萬全之計來,南邊就開始有動靜了,提議的那個小將領悔恨得簡直想抽自己多話的那張嘴。
明昌元年九月的一天,林靖大將軍突然下了個命令,說要來一次閱兵。眾人都疑惑不解,北伐軍來了半年了,就打過一次仗,既不進攻,也不撤退,怎么現(xiàn)在又突發(fā)奇想要來閱兵。
齊得勝代表眾人跑去問林靖,他云淡風輕地解釋了一句:“嚇唬嚇唬他們?!?p> 這天清晨,太陽還沒升起來,天空剛剛敷上了一層淡粉色。廣袤無垠的草原上,北伐軍十萬大軍軍容整肅,步兵、馬兵分陣排列,旌旗連亙,一眼望不到邊際,規(guī)模之大,極為壯觀。
蒼平國的人看見對面突然大軍集結,以為要打過來了,嚇得也匆忙整軍準備迎接攻擊。
結果,剛整好隊,北伐軍的隊伍就就地解散了。蒼平國的大小將領們都看傻了眼,這到底是鬧的哪一出?
沒想到,這才只是個開始。
往后的每三個月,林靖就要來一次閱兵。剛開始,蒼平國還不敢掉以輕心,每次看到北伐軍集結,都要嚴陣以待。
日子一長,他們也就習慣對面這么折騰了,永寧國的士兵們進行射箭比賽的時候,蒼平國的士兵們就在雙方約定的新邊界線對面觀看,還時不時給叫個好。
到后來,兩國士兵也能在邊界上聊起天來,永寧國的士兵幾乎人人都學會了幾句簡單的北蠻語言。
兩年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,很快就到了明昌三年的春節(jié)。
林靖說,要給不能回家過年的將士們一點喜慶的氣氛,讓把北關城樓上掛上了大紅燈籠。為了表示友好,又讓人給對面蒼平國的士兵們送去了二十石大米。
齊得勝聽到這個命令,摸不著頭腦地問:“這點米夠他們塞牙縫嗎?”
“齊將軍真會開玩笑,讓他們吃飽了不是正好打我們嗎?”林靖在一邊壞笑著說,“多加點水,煮成米湯,勾勾他們肚子里的饞蟲才是正經呢?!?p> 半夜,一個人帶著冬日草原上能凍死人的冷風鉆進了林靖的營帳。他正皺著眉頭研究眼前的地圖,抬頭見是滿月歸來,露出了一絲笑容。
滿月用手掃了掃頭發(fā)上結的霜,蹲到火盆前搓著手,嘴里叫嚷著:“凍死我了。”
“小兵們都習慣這兒的冬天了,你怎么還叫冷?”林靖將桌上的酒壺扔給他,“先喝口暖和暖和?!?p> 他接過來就灌了一大口,又叫了一聲:“哇,大人居然在軍營里偷喝酒!”
林靖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劈過來,陰笑著說:“你要再這么喊,被別人聽見了,我就說酒的是你的,然后把你軍法處置?!?p> 滿月脖子一縮,不敢再嚷嚷了,他又喝了一口酒,然后慢慢給林靖講起從蒼平國內部打探到的消息來。
就在這兩年內,蒼平國兩派的爭斗已經到達了白熱化。
先是明昌元年三月底,沮渠王率兵包圍了王宮,意圖逼阿達古木讓位。經過一場激烈的血戰(zhàn),強攻王宮失敗后,他帶領原來部落的族人退回了蒼平國西境生活。
然后是明昌二年八月,阿達古木的大兒子在與沮渠王的斗爭中戰(zhàn)死。
林靖待在蒼平當然沒有真的如別人以為的那樣閑著,阿達古木的大兒子戰(zhàn)死僅僅幾天之后,二兒子也被林靖設計派人暗殺了,并嫁禍到了沮渠王頭上。
沮渠王本來就有殺了阿達古木次子的計劃,倒是不介意背上了這個黑鍋。
這下,兩人徹底結下了血海深仇。現(xiàn)在阿達古木一派的軍隊、糧草比沮渠王要多得多,他發(fā)誓要將沮渠王的部落滅族。
林靖說:“這倒不錯,說不定不用我們動手,他們就能少一半勢力呢?!庇謫枺骸昂脱殴髂兀俊?p> 滿月回答道:“去年十一月的時候,公主誕下了一個男嬰。阿達古木的那兩個兒子一死,公主所生的這個兒子,現(xiàn)在就成了他唯一的繼承人了?!?p> 林靖點點頭,說:“所以沮渠王肯定還會對公主生的這個兒子下手。”
滿月應和道:“是啊,現(xiàn)在公主母子被看得很緊,住所外面侍衛(wèi)很多,我沒能見到她本人,但可以肯定的是,公主還活著。”
在火盆邊烤了半天,終于暖和過來,他舒坦地伸了個懶腰,接著說:“不過,我跟公主的家奴交待過了,如果公主要從密道那里逃出來,一定會派人和我們聯(lián)系的?!?p> 大過年的待在邊關這種又冷又荒涼的地方,誰的情緒也高不起來。
林靖把玩著手里的那只從李從安那“借”來的橫笛,“最近那邊路上沒什么人看著吧,哪天我得親自去一趟。”
然后疲憊地向后仰了仰脖子,說:“沮渠王和阿達古木兩人中不死一個,這事兒是完不了的。這仗趕緊打吧,打完明年我們就能回家過年了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