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嬸在家坐臥不安,又很心疼方義大太陽底下犁地,便讓方梅送一些食物和水去西瓜嶺。
方梅戴上一頂小草帽,將食物和水放在小竹籮里,小心翼翼地拎著趕往西瓜嶺。
她從母親那里得知方義是被學校開除才突然回到家里,非常震驚,非常難過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幫忙。此刻她特別擔心方義帶著壞心情干活會太累,趕緊加快了腳步。
可是到了西瓜嶺后,方梅并沒有看見方義和老黃牛,叫了好幾聲也沒人應答,只得放下小竹蘿去找。當她站在青草坡上四處尋找時,坡下的一幕簡直嚇得她窒息。
方梅愣愣地站在坡上,好一會兒才猛地醒悟過來,一邊飛奔一邊問:“劉嬸,大哥,你們在做什么?發(fā)生什么事了?老牛它這是怎怎么了???”話剛說完,眼淚也跟著流淌出來。她當然知道這頭牛對大家來說到底有多重要!
方義早哭得嗓子都啞了,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對方梅說:“我……也不……不知道,它已經(jīng)死了?!闭f著,又禁不住抽噎起來。
“這可怎么辦?。刻焖聛砹?!大哥,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。先別說咱爸那性子,就史叔叔那暴脾氣,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。怎么辦啊,現(xiàn)在?”方梅急得直跺腳,一會兒抹淚,一會兒趴在老牛身上大哭。
劉嬸剛好些,又被方梅給哭亂了心。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,站起身說:“你們兄妹倆別只顧著哭,快點想想辦法!現(xiàn)在這事兒該怎么辦?”
方梅急得跳腳,“牛都已經(jīng)死了,還能有什么辦法?大哥這下怕是真要被我爸給活活打死了哩?!闭f完,又接著嚎啕大哭起來。
“要不,方義,你快逃走吧,逃得越遠越好。等過了這陣風頭你再回來。不能因為一頭牛的性命,就非要了你的命啊。你聽嬸子的,現(xiàn)在就逃走,出去躲避吧?!眲鹨贿呎f一邊催促方義趕快行動。
此時此刻,方義的腦子一片凌亂,仿佛耳畔有無數(shù)個聲音在跟他說話,這個指責他,那個罵他,還有的在勸他趕緊逃跑。
逃?往哪里逃?為什么要逃?他的腦子越來越亂,頭疼得都快要裂開了。無奈之下,他抱住了頭,一聲大喊,朝著那條彎彎的小河瘋狂地跑去。
劉嬸一開始以為方義真的聽了她的話要馬上逃跑,趕緊跑回地里將方義的衣服從地頭撿起,一面搖晃一面喊:“衣服!”
可是,當她再次望著方義飛奔而去的背影時,卻發(fā)現(xiàn)方義是直直地奔著小河去的,而不是要逃跑。
“哎呀,孩子啊,可千萬別做傻事。事情還沒壞到那個地步?!眲鹨恢?,腳下一滑,直接從草坡上滾了下來。
方梅聽見劉嬸站在坡上喊,抬頭看時卻發(fā)現(xiàn)劉嬸從上面滾了下來,趕緊沖上去用身體擋住。
“劉嬸,您沒事吧?”方梅又被驚嚇到了,抱著劉嬸使勁搖晃。劉嬸也被嚇暈了,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,用手指向小河邊,“快去,攔住你大哥,不要做傻事!”
“傻事?大哥做什么傻事?”方梅剛才只顧著哭,沒注意到方義早已跑向了小河邊。她此刻腦子也亂了,也不知發(fā)生了什么事,一把奪過劉嬸手中的衣服,起身朝小河邊追了過去,“大哥!”
方義一直向前飛奔,全然不顧腳下坑坑洼洼的土路,飛身越過一條條寬寬窄窄的田埂。很快,那條小河橫亙在他面前,硬生生地擋住了去路。
此時的河面,很安靜。微波蕩漾,翠鳥飛翔。河水清澈見底,水草招搖,魚蝦愉悅地在其中游來游去。一陣風吹過來,涼涼地輕撫發(fā)絲,仿佛一只溫暖的大手在柔柔地撫摸。
方義終于冷靜了下來。他靜靜地看著湖面,良久。自己這是怎么了?現(xiàn)在想要做什么?他的頭腦開始慢慢清醒。
“大哥?!狈矫反藭r從后面趕來,手里搖擺著方義的那件白色上衣,跑得氣喘吁吁。
方義聽見喊聲,轉過身,朝方梅跑過去,接過她手里的衣服,若無其事地穿在了身上。
“劉嬸讓我告訴你,別做傻事!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,就追了過來?!狈矫放艿蒙蠚獠唤酉職?,平時煞白瘦弱的臉龐此刻卻是紅得發(fā)紫。
“沒事的,我們現(xiàn)在就回去。我會把所有的事情如實告訴大家?!狈搅x冷靜地對方梅說。與剛才的情形相比,已判若兩人。
“剛才劉嬸不是讓你逃跑,去別處躲一陣子嗎?”方梅只覺頭暈,暫且還沒能理清所有紛亂的思緒。
“大哥又沒做錯事,為什么要逃跑?放心,我不會有事的?!狈搅x用手輕輕地拍了拍方梅的肩膀,堅定地安慰她。
方義和方梅來到西瓜嶺上,先將劉嬸送回去休息。方梅先回家告訴母親這里發(fā)生的一切。方義又返回地頭,將那根結實的牛鞭子插進自己的褲腰帶里,一副凜然就義的模樣,朝家中走去。
已經(jīng)得知老黃牛死亡消息的李嬸,急得眼淚簌簌直往下掉。這可怎么樣才好?真是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!事到如今,想隱瞞怕是不可能的了。她決定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,如實告訴方叔。
方義午后回到家時,方叔正在睡午覺,并不知情。直到小九兒說漏了嘴,他才追問方義怎么好端端的回家了。李嬸有意保護方義,編了個謊言蒙混過關。誰料,這謊言并不能保方義周全,很快就要被戳穿了。
李嬸來到臥房,謹小慎微地將事情的經(jīng)過一五一十告訴了方叔。當被告知方義被學校開除回家時,方叔已經(jīng)氣得不行,嚷著要立刻下床打死這個小兔崽子。
他聽說老黃牛死了,簡直如同五雷轟頂,只覺頭暈眼花,天旋地轉,直挺挺倒在床上,只剩下一口氣。李嬸趕緊上前幫他不住地撫平胸口。
“那個小畜生呢?快拿鞭子來,我親自結果了他!”方叔終于緩過氣來,卻一疊聲地叫拿牛鞭子要打方義。
李嬸掩面痛哭,一時間手足無措,只好叫方梅快去找方義進來說話。
方梅知道父親要打方義,哪里肯去?可是,她又懼怕父親,不得不哭著跑出家門去找。剛出門,卻正好見方義已經(jīng)站在家門前。
“爸讓你現(xiàn)在去見他,有話要問你?!狈矫返穆曇纛澏镀饋怼?p> 方義又用手摸了摸方梅的頭,安慰道:“別擔心,我沒事?!北阕哌M了方叔的臥房。
方叔見方義回來了,面無表情,身上還插著牛鞭子,便不顧腳傷,掀開被子下了床,抽出方義身上的鞭子就開始打,一邊狠狠抽打一邊大聲責罵:“我叫你能耐!叫你長本事!不好好念書,倒專心作禍,還害死老黃牛。要你有什么用?不如現(xiàn)在就打死算了,倒落得個干凈!”
方梅和九兒嚇得在一旁瑟瑟發(fā)抖。這時,方梅想到了方蘭。方蘭午飯后就到山頭砍柴去了。
父親一直比較偏愛方蘭吃苦耐勞會干事,要是她來勸說,可能父親會手下留情。想到這里,方梅連忙轉身出門要去找方蘭。
不料,方梅剛邁出大門,卻見方蘭肩上扛著一把砍柴刀,滿頭大汗地跑回來,手里高舉著一封信,興奮地呼喊:“來信了!江南來信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