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戈鐵馬

　　巫城外，兩軍對戰(zhàn)，烽火狼煙，烏鴉鳴叫時(shí)斷時(shí)續(xù)，仿佛戰(zhàn)場上奄奄一息的士兵，明明血流不止，倒下后卻又站起，拼盡全力去抵抗，一身血肉，得葬軍心。

　　戰(zhàn)畢，尸骨未寒，殘肢遍地。

　　一片烏紅之中，一抹白袍映入眼簾，仿若一片絕望，昏暗中的光亮。

　　那是一個(gè)和尚，他有名字——如是。

　　他眉目清秀，不算精致，卻是干凈的仿佛一朵白蓮，一顆星辰。

　　如是眼里憐憫之色展露，他雙手合十，念著往生咒，這些戰(zhàn)死沙場的士兵，該有一個(gè)歸宿。

　　阿彌陀佛……

　　他嘆息，緩緩行走于碎尸之中。

　　走了多久?

　　白衣染血，污濁不堪。

　　營帳門口的士兵揉了揉眼睛，他再看去時(shí)，那不遠(yuǎn)處站這的人依舊在，是個(gè)和尚。

　　“喂！前面的和尚！這里不讓過的，請回吧?！?p>　　白衣的和尚扶了扶頭上的斗笠，抬頭看著士兵，語氣平淡道：“小僧法號如是，求見將軍?！?p>　　士兵道：“將軍豈是說見就能見的?”

　　“小僧冒昧，斗膽來助將軍一次，相比將軍也在苦惱，為何無緣無故便想大打一場吧……”

　　士兵怒道：“我家將軍打仗為國為民，豈是你個(gè)小和尚能隨隨便便說的！快走吧！”

　　如是紋絲不動，他繼續(xù)道：“勞請告知，此次戰(zhàn)亂，非人事，而是妖禍，因妖物降世，故而戰(zhàn)亂不斷?！?p>　　士兵沉思許久，入了營帳。

　　“你就是如是?”將軍半露肩膀，手端酒杯，垂眸看著眼底白衣染血的如是。

　　如是微微彎腰，輕聲回道:“正是小僧。”

　　將軍將手中酒水喝了個(gè)干凈，爽朗笑道:“你對那小兵說，這場戰(zhàn)亂毫無理由，是妖孽作祟?”

　　“正是?！?p>　　“有何證據(jù)?”

　　“并沒有。”

　　一秒沉默后，滿堂皆笑，一個(gè)什么都沒有的人，跑來營帳撒野?那得是多大的膽子?

　　如是依舊平靜，連喜怒都看不出來，如同市井間隨意擺著的佛像，任憑渾身沾滿了俗世煙火，卻依舊不染其心。

　　他抬眼，看了看將軍，淡然說道：‘‘若閣下不相信也無妨，小僧來此還有一個(gè)目的……’’他神色微變，道：‘‘參軍。’’

　　???????聽此二字，將軍瞪大了眼睛，手中杯盞也哐啷一聲掉地，他盯著和尚，一字一句道：“你不是來耍我的嗎?”

　　一個(gè)出家人，居然跑來參軍，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?

　　怎料，那和尚依舊淡然答道：“我不殺人，我只是懇求將軍，讓我去一次戰(zhàn)場，是死是活，皆不怨你，我自己承擔(dān)?！?p>　　飛沙走石，千軍萬馬，戰(zhàn)亂再起。

　　他白衣染滿污漬，高高站在這城墻上，眼下，是漸漸逼近的敵軍。

　　他還記得那封信，那封信里包含著的，是此事的因果。

　　信里的字跡正是胡木澤的親筆，他記得，也十分深刻。

　　那一日他外出巡講佛法，卻遇見了她，她將這封信給了自己，而如是打開信件后，里面白紙黑字寫著的，全是肆意調(diào)笑：

　　“小和尚，若你依然不愿接受我，那么，我便讓此地戰(zhàn)亂不斷，血流成河。你不信我無妨，事實(shí)自會證明?！?p>　　果然，不久后兩軍相戰(zhàn)，打的毫無理由。

　　如今，他來了，他看著臺下飛沙走石，眉眼間幾乎看不清情感，淡泊的，仿佛一杯清水。

　　敵軍當(dāng)下，千萬士兵沖了出去，也包括如是。

　　“沖?。。⑦^去！”

　　“快，跟上，不要猶豫！！”

　　“哪里來的和尚，喂！你瘋了，出家人跑這里來了?”

　　“小心敵軍！”

　　“二哥！二哥??！你堅(jiān)持住啊，嗚嗚……別死，別倒下！”

　　哀嚎聲不絕于耳，殘肢斷臂司空見慣，眼前皆是巨大的嘶喊聲。

　　如是幾乎不知道，她究竟是有多狠的心?

　　如果說，他如是的死可以換胡木澤回頭的話，一切也就值得了，眾生皆苦，何必多加一則戰(zhàn)亂?

　　如是看向四周，血肉橫飛，腥臭鋪天蓋地，一眼望去哪里還有凈土?

　　他垂眸，看著方才受傷的胳膊，鮮血直流，白袍不在。

　　“胡木澤！我來了！！”

　　如是拼盡力氣喊道，身體都微微有一些顫抖。

　　“胡木澤！殺了我，放過他們！你看！我來了！我來找你了！”

　　四周士兵皆當(dāng)這和尚是發(fā)了瘋，只是刀劍無眼，幾番下來，他已是一身鮮血，滿身傷痕。

　　呼吸開始變的困難，眼前幾近模糊。

　　恍惚間，一陣古怪的叫聲幽幽而來，所隔千里，似又近在咫尺。

　　士兵兵器的碰撞聲突然間一點(diǎn)點(diǎn)消失，包括嘶喊打鬧聲。

　　直至最后，古怪鳴叫遮天而來，仿佛叫聲就是“伏羲、伏羲……”

　　伴隨著古怪而清晰的鳴叫，而后便是四散逃跑和再一輪的尖叫聲。

　　如是顫抖著從地面是爬起，他看著天際，模糊之中，是一只巨大無比的怪鳥，雄雞一般的身體，巨大的，如同人一般的詭異腦袋，有些扭曲的五官，還有響徹云霄的詭異叫聲。

　　“鳧徯！是鳧徯?。　庇腥撕暗?。

　　“是能招來戰(zhàn)爭的鳧徯啊??！”

　　如是目不轉(zhuǎn)睛地看著那一只怪鳥，他認(rèn)識，那就是胡木澤，就是那個(gè)肆意妄為的女妖怪！

　　果然，眾目睽睽之下，那怪異的巨鳥變成了一個(gè)一身藏青色衣裙的嫵媚女妖。

　　她半漂浮在空中，無數(shù)的利器和羽箭于她而言毫無威脅，她就那樣看著人群中的如是。

　　眼神十分冰冷，仿佛一塊玄鐵，一塊寒冰。

　　她的眼神如同羽箭一般，透過萬千人海，投射在他的身上。

　　如是沒有答話，他只是看著胡木澤，看著這個(gè)瘋狂的女妖怪。

　　胡木澤開口，聲音顫抖。

　　“你就連……”

　　“你就連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嗎?你就連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嗎?……”

　　她重復(fù)著，瘋魔一般。

　　“我做了那么多，我天天在等你回頭，我甚至不顧性命不顧后果地去制造了這一場戰(zhàn)亂！你就告訴我?讓我殺了你?”

　　“你讓我殺了你?怎么可能！我就要讓你活著，哪怕是一攤死肉，一具走尸！我也要你活著！想死?怎么可能?”

　　她搖頭，笑了起來，夢魘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