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邊漸露魚肚白,暗藍(lán)色的高空亮著一顆鉆石般閃耀的星星,啟明星。
寒江雪和白淼同坐,仰望星辰,眼神忽近忽遠(yuǎn),強(qiáng)忍著昏昏欲睡,硬是陪了她半夜。
“你房間里有什么?”白淼面露疲憊,依著寒江雪的肩膀,安坐不動,胸前空門大開,一片雪白。
這倒并不是她不在乎,而是連系上白紗衣的力氣都使不出來,勉強(qiáng)提出一個自己好奇了很久的問題,才將自己不斷彌散的意識收緊。
“秘密?!焙┖么踹€留了點力氣,起身細(xì)心的將她系好衣服,梳理發(fā)絲,并清理現(xiàn)場兩人留下的痕跡。
“那個人呢?”寒江雪似笑非笑的站在白淼身前,想看她是不是要頂自己一句,但她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:“找人去了。”
白淼今天似乎非常的累,這種累說不出來是什么感受,在寒江雪的眼中,仿佛她才是被萬獸園園主重傷之后的人。此刻,她的眼角和嘴角都向下彎著,冷峻的調(diào)調(diào),讓她心海露出一些痕跡,冷漠的有些不近人情。
“是不是有什么事要發(fā)生?”
“下月初七,你我決生死,嗯!我不會留手。”白淼的眼睛不小,現(xiàn)在卻刻意的瞇著,寒光閃閃,冷冽殺意和刻薄的話語,與方才熱情主動迎合他的態(tài)度判若兩人。
“好哇!”寒江雪一口答應(yīng)。
片刻之后,一道劍光沖上高天,隨后轉(zhuǎn)折,去往她該去的地方。
白淼御劍而行,眼中淚光閃閃,忍不住輕撫著左邊臉頰,剛剛分別的時候,被那壞家伙用力啵了一口。
“下月初七……”寒江雪閉上眼睛,右手負(fù)于身后,左手輕抬,做掐指一算。
但還沒讓他找到一些世外高人的感覺,就被一只嬌嫩的小手捏住了。
“嚶嚶耶!”藍(lán)魔仰著頭,表情呆萌。
寒江雪露齒一笑,蹲下身子刮了刮她的小鼻子,笑問:“誰是嚶嚶耶?”
“嚶嚶耶……”沖著他說著脆生生的嬰語,小女娃藍(lán)魔樂開了花。
寒江雪心都要萌化了,一把將她抱在懷。
陪了白淼一場,此刻體內(nèi)有足夠的魔氣供他揮霍,寒江雪舉著藍(lán)魔在破破爛爛的小院子里玩耍嬉鬧,逗得女娃咯咯咯的笑個不停。寒江雪的心緒,也漸漸回暖。
天明,寒江雪換了個新的居所,是個新建立起來的單獨小院,沒有多少講究,也沒人伺候。
只是在交接完手續(xù)準(zhǔn)備入住的時候,被一道不知從哪里冒出的陰冷眸子掃了一眼,讓寒江雪的腦子清醒了一些。
但這種眼光他看的太多了,無論有多深的幽怨,最終都會被自己揪出來,然后碾壓。
然后他的視線望向左側(cè),由近至遠(yuǎn),由遠(yuǎn)至上,靜觀白日高升,心中頓時生出一絲豪氣,
片刻之后,哄睡了藍(lán)魔,寒江雪回到自己的新房間,在正中平整的木板上鋪上一個灰色蒲團(tuán),便盤膝坐下,捋順了衣袖,才從懷里拿出白淼夜里賞給他的兩瓶補氣丸,微微一笑,便收斂心神,靜靜打坐運氣。
仿佛暴風(fēng)雨來臨的前夕,此刻反而顯得格外的平靜。
養(yǎng)傷,拜師,變強(qiáng),見傲雪,騎獨角獸,再找機(jī)會調(diào)戲櫻花仙子。
這便是寒江雪制定的一系列計劃,至于白淼那近乎絕情的挑戰(zhàn),他并未放在眼里。
女人總是善變的,但只要自己不是渣男,總會有轉(zhuǎn)圜的余地,如此,這件事便被他自動忽略了。
“嗯……沒人打攪,咱也來入個定,萬一可以神游物外,靈魂出竅,豈不美哉?”
于是,他就進(jìn)入到一種大約是大道無我的境界之中。
舒適的環(huán)境,平靜的內(nèi)心,古井無波,自然而然。
然后他微微一笑,說不出什么感覺,就是覺得自己現(xiàn)在好像很牛逼,心思也要沉入一片寧靜致遠(yuǎn)的樂土之中。
“心中有春天,心花才會怒放。”
“胸中有大海,胸懷才能開闊?!焙┠钅钣性~,境界仿佛也越來越高,頗有世外高人的風(fēng)范。
心情能夠如此放松,還多虧了白淼給的補氣丸,二十枚能讓他和藍(lán)魔揮霍好幾天了。
而且,他的所謂修行,就是一個字:茍。
如今的他只需要安然度過一百年,爭殺或是嗑藥都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,也不需要像苦行僧那樣有什么信仰加持,因為前路早已經(jīng)被安排好了,所有的一切都為他準(zhǔn)備妥當(dāng),不需要寒江雪使勁懟,只需要他擺好姿勢就行。
“寒江雪!給老子滾出來!”突然一聲咆哮,如火山一般爆發(fā),轟的整個小院都搖搖晃晃。
好家伙,這一嗓子,又差點把寒江雪痔瘡給嚇出來。
“臥槽!”寒江雪眉頭微皺,卻又舒展,淡淡的道:“胸懷似大海,我要以德服人。”
“寒江雪!龜兒子!滾出來!”那聲音又高了八度,粗狂中帶著化不開的憤怒。
“我要以德服人?!焙┻€是不理會。
“寒江雪!你這軟蛋!再不出來,我就把你這狗窩給拆了!”
寒江雪忽然睜開眼,沉聲道:“我……我要……我要曹尼瑪!”
蹭的一下站起身來,一腳踹開房門,寒江雪面沉如水,一臉找事的模樣。
最近霉運纏身,好不容易安定了一會,現(xiàn)在被人吵上門來,正是火氣大,就要看看是誰敢觸他的霉頭。
出了小院,寒江雪便用一種尋仇的目光,左右掃視,將平靜的有些出奇的新人堂住宅區(qū)看了個遍。
但除了幾個明顯是新來的女仆役弟子,零零散散,用同一種從重壓之中解脫的歡快表情,頻頻沖著寒江雪拋來媚眼之外,根本見不到任何有敵意的人。
“奇怪?!”
若是讓他相信那狼嚎鬼叫的聲音是她們發(fā)出的,那就跟小胖那頭豬會變成老虎一樣讓人覺得可笑。
“這位師兄,我們是新來的仆役弟子,請問附近有沒有比較便宜的地方可以?。俊?p> 正在寒江雪整理思緒的時候,幾個新來的女仆役弟子見他眉清目秀,便壯著膽子前來打探消息。
寒江雪撓了撓頭,暫時將心里的煩悶甩掉,然后隨手指了個方位,想將她們打發(fā)走。
但她們卻像是有說不完的話,各種套近乎,示好,言談舉止間有意無意的展現(xiàn)著自己的身材,更過分的,是已經(jīng)有人將一只腳踏進(jìn)了他的院子。
寒江雪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了。
萬花城中的少女,都是在重壓之下尋一條出路,所以難免會有些心理扭曲或者留下極大的心理陰暗面。
但一旦進(jìn)入萬花谷,她們立刻就會發(fā)現(xiàn),以前的擔(dān)憂是多么膚淺,這萬花谷簡直就是絞肉機(jī),所謂花一樣的年華,更容易凋零,最后成為外門弟子腰間的香袋,嗯,儲物袋。
所以,像這種主動示好,借著尋找道侶的根由送上門的女仆役弟子每天都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
此前沒有搬過來的時候還好,一旦成了這種單獨小院的主人,腦門上就貼上了闊少兩個字。畢竟,在沒有進(jìn)入仙山,沒有購買私人洞府的時候,只有最有錢最有本事的人,才住的起這種房子。
“各位師妹,我有道侶了。”
“呀!那太可惜了,也是仆役弟子嗎?”
寒江雪呵呵一笑,便不再作答。
然后,目送幾人離開的寒江雪,忽然就笑不出來了。
道侶……這兩個字的分量忽然就沉重了起來。
這兩個字,也像一把鑰匙,突然給寒江雪打開了一扇門。
昨夜白淼的表現(xiàn),是不是正因為這件事?
昨夜她傷害的那個人,是不是也是為了這事?
她和自己約戰(zhàn),是不是也是為了這件事?
在萬花谷的女弟子,壓力都是巨大的,每天都沉淪在被追趕或者即將被超越的痛苦之中,在飄渺靜謐的仙山瓊閣之中,身為仙子的親傳弟子,白淼所承受的壓力又有多大?
傲雪也像是消失了一般。
“白淼的事,還是要問問她……”
櫻花道開山門還有十一天,拜師的時間最好是下午,所以他還有時間恢復(fù)些傷勢。
于是,他就原地打坐,不拘小節(jié),沾染俗世塵埃,想要入定。
他想入定,馬上就有人坐不住了,幾道人影圍了過來,面露不善。
如此,寒江雪又翻開了眼皮子,眸子里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或是驚慌,反而讓找事的人臉色更難看了幾分。
三個明顯是仆役弟子的少年面面相覷,表情全都帶著詫異。
這就像是他們欺負(fù)的一個老實人,平時打了他左邊耳光,他還會舔著臉把右邊耳光湊上來讓他們打,今天遇到了,下意識想去打他耳光,他卻一口唾沫吐在自己臉上,這種感覺只有欺負(fù)人之后突然被爆發(fā)反殺的一剎那才會感受到。
寒江雪此刻就是這種表情,別人狠,他更狠。
“你小子就是……”
“我是你爹!”寒江雪直接一口頂了回去。
老子就是要走你們的路,讓你們無路可走。
特么的,老子就想打個坐,入個定,感受感受修行者的安逸自然,但特么的總會有人來找他的晦氣。
“臥槽了!你特么知道老子是誰嗎?老子功勛榜排行一百三十七!”
“老子功勛榜排行一百二十一!”
“老子一百零一!”
三個仆役弟子半蹲著身子,撅著腚,瞪圓了眼睛,下嘴唇前推,手指著寒江雪的額頭,就差說一句:“食屎啦你!”
臥槽……這能忍?
寒江雪猛撲上去,一胳膊肘環(huán)住一個,一把扼住另一個人的脖子,再借力使力雙腿上抬夾住最后一個人的脖子,整個身子都放平了,不多逼逼,就來了個以一敵三。
然后,不等對方發(fā)功,寒江雪使出了昨夜對付白淼的一招身法:仰臥起坐。整個身子如對折的白紙一樣,對折展開對折展開,三個人便互相碰撞,盡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。
老子就想入個定,就這么難嗎?
月夏剪影
下周五上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