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下,那起舞的姿影是如此的柔美而又嬌弱。
長裙素裝的少女迎著夜風(fēng),以滿月為光,以碧水為臺,舒展著自我,陶醉于這自然的同時,也讓他人為之而陶醉。
隨意地旋轉(zhuǎn)看似無謀的動作,伴隨著片片飄落的紅色花瓣構(gòu)成的唯美畫面,晃眼一看,讓人內(nèi)心不由得為之一緊。
潔白的腳尖在水面點出漣漪圈圈,素色長裙隨著起舞者的動作,輕飄在空氣中,然而這一切卻絲毫不影響將水面當(dāng)鏡面,映出這若仙若幻的一幕。
任何人,如果能夠有機會看到這一切,也許根本就抵抗不了誘惑,想要靠近這世間最純粹的美好,而緩緩走上前去,讓湖水慢慢地沒過腳面。
隱秘處的少年驀然地感到一絲惶恐。
舞曲不知何時才會結(jié)束,然而少年的心中卻早已萌生退意。再美的畫面,卻由于如吐著信子的毒蛇,向他步步逼近……
他不知道自己是從哪里來到這靜謐的一偶,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到這泛著熟悉的陌生之地。
少年下意識地緩緩后退著,恐懼慢慢地籠罩在了他的身上。
仿佛一張巨大的網(wǎng),限制著人的呼吸,勒緊了人的心房。
就在眼前的景物漸漸遠去,快要看不見的時候,少年明顯感覺到了那雙空洞的,總是隱藏在黑色長發(fā)下的大眼,伴隨著無盡的幽暗筆直地望向了自己。
【你逃不掉的……永生永世……】
“??!”一聲尖叫從某個房間里傳出來,劃破了夜空。
那原本安睡在床上的人,一下從床上坐起,滿臉驚恐的表情,渾身冒著冷汗。他不記得自己剛剛做了什么夢,只是覺得心里面有一個名字,即將呼之欲出。
但是他卻不知道那個名字叫什么,更違和的是,他的潛意識在抗拒著這即將破土而出的名字,仿佛這將會是另一個噩夢的開端一般。
少年喘著粗氣,緊張地咽了咽口水,抱著被子縮在床角,盡管他已經(jīng)盡可能地將自己縮成了一團,卻還是止不住的瑟瑟發(fā)抖。
他小心翼翼地偷偷瞄著自己這間已經(jīng)居住了十多年的房間,明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間,哪怕是角落里有沒有灰塵都能輕易答出,卻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。
以往閉著眼睛都能在腦海里臨摹出的房間,此時此刻在少年的眼中,卻仿佛一頭來自地獄的怪獸,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,隨時隨地都有可能,將他撲倒在地,啃其骨肉,噬其腦血。
就這樣,少年一邊在被恐慌支配下昏昏欲睡,一邊又被恐懼所命令保持清醒……
終于,迎來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。
少年看著那一縷陽光,緩慢地眨了眨眼睛。
內(nèi)心沒有仿佛被救贖的感激,也沒有對終于熬過那漫長一夜的激動,反倒是充血的雙目中倒映著看到陽光后的恐懼,仿佛看到了即將砍向自己的利刃!
“喂,我說,這個周末,我?guī)€人過來,你沒意見吧?”身穿一身休閑裝的青年,長得很俊俏,尤其是他面容上那一雙與常人不同的藍眸,就像是鑲嵌在白脂玉上的藍寶石一樣閃閃發(fā)亮。
此時此刻,那雙藍寶石整閃閃發(fā)光的盯著一個人,讓那青年看起來仿佛是一只求喂食的小獸。坐在青年對面的那個人,嘴角抽了抽,無奈地點了下頭。
“小晴晴要帶過來的人,我怎么會拒絕呢?”
紀(jì)卿忍了又忍,終于控制住自己在那欠扁的聲音響起的時候,沒有跳腳罵人。畢竟是有求于人的時候,還不是能翻臉的時候,自己要忍住忍住??!
然而在紀(jì)卿還在努力安耐住想要磨牙咬人的時候,那無良的店主笑瞇瞇地一句話就讓他破功了。
“誒~我說小晴晴啊,你這朋友長得蠻清秀的嘛~以前怎么沒聽你提起過?你們是從哪里認識的?他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哐當(dāng)——”打斷店主的是一聲響亮的關(guān)門聲。
大概是之前的心理暗示做得很到位,紀(jì)卿最終只是摔門而去,懶得再與那活在看臉的世界里的人多說一句廢話!
店主笑瞇瞇地看著人被自己氣走也不吭聲,轉(zhuǎn)動著手里細長的煙桿。桃木做的煙桿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棕漆,煙嘴看上去似劣質(zhì)的琉璃又似泛黃的濁玉。
只不過這是店主的東西,哪怕看上去只是一塊石頭,也不會有人覺得它很平凡普通,雖然事實上很可能就是如此。
此時此刻,店主就拿著那曾令無數(shù)人困擾,到今天都還沒能得出結(jié)論,到底是不是上品的煙桿把玩著。
另一只手上則是拿著剛剛紀(jì)卿遞給他的一張照片,一張很普通的照片。上面是一個站在陽光下,笑容很燦爛的抱著小狐貍?cè)纳倌辍?p> 這是一張任何人看了,都會不由自主地多看兩眼的照片。
因為照片里的少年的笑容充滿了幸福,滿到好像能溢出來一樣,感覺自己再多看兩眼,也能變得很幸福。
在這些看客的眼中,少年無疑是幸福的,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非常的幸福。
店主看著那滿臉幸福的少年,微微皺了下眉頭,他其實很想對紀(jì)卿說一句,他已經(jīng)老了,心臟已經(jīng)負荷不了這么嚴(yán)重的事態(tài)了……
用人話翻譯下就是:好想罷工!
理由是這件事說麻煩吧,其實也不是那么麻煩的;說不麻煩吧……嗯,其實還是挺麻煩的。
關(guān)鍵是會很累人??!
對于需要不斷跑腿兒的任務(wù),他是打心底里拒絕的,不管是游戲還是人生,因為他懶??!懶癌入骨,尤其是秋季這種飽暖思欲癮發(fā)作的時期,真真真是不想動彈??!
“唉……”默默地嘆息著,店主招來了骸縵。
“主人,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做的嗎?”骸縵悄無聲息地從店的一角走過來,問道。
店主看著照片,故意裝可愛想要逗一逗她,說道:“我記得上次溫老拿來的那個什么棱鏡在那你兒對吧?麻煩拿過來下叭~”
骸縵沒什么表情的回答道:“就是主人你上次作為酬金送給東皇驍?shù)恼昭R嗎?”
“呃……”仔細想想,店主發(fā)現(xiàn)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。
上次事件的收尾店主還比較滿意,主要是因為最后東皇驍被他的諾恩斯姐姐帶回去狠狠收拾了一頓,這感覺真的是叫人身心舒爽啊。
咳咳,扯遠了,回到正題上來。
其實紀(jì)卿帶過來的這張照片,用肉眼看來真的沒有任何問題。倒不如說福相滿滿,是一張非常不錯的照片,都可以作為吉祥物帶著了,不說彩票中獎,但至少出門在外,性命無憂。
不過這只是表面的繁華,被華貴外表包裹起來的東西究竟是什么樣子的,想要知道卻需要狠狠地費一番工夫才行啊。
溫老送過來的棱鏡雖然不是照妖鏡,但是卻能折射出一些不同一般的東西來。因為那是很多年前,溫老無意中從晶棺上得來的一小塊碎片。
晶棺,很多人都認為是純水晶打造的東西,這句話也并沒有錯吧,至少從材質(zhì)上來說。所以很少有人知道,這水晶是來自無淵空間的一種至陰至邪的東西。
不過奇特的地方是,晶棺一旦造就,性質(zhì)卻成為了中立的,不論是名門正派亦或是歪門邪道,得到它都能夠大有一番作為。
可以理解為百用良品吧。
這種東西一般是沒有辦法依靠人工開采或是加工成型的,所以世界上僅有的幾具晶棺成了各門各派爭相搶奪的東西。
相傳只有至圣的上古天神才能有辦法對付它,也有人說就是古神制作了這種不陰不陽,亦正亦邪的奇物。
“原來如此,既然送人了也不好再要回來。也不知道溫老究竟是從哪里……不,應(yīng)該說是從哪位手中得來的。欲求解鈴,還需系鈴人,看來最終還是只有去找他幫忙啊?!?p> 是夜,微涼的夏風(fēng)從山澗刮出,吹在人臉上是莫名的心安與驅(qū)走炎熱的舒適。
少年站在一間簡陋的土屋前,一襲白衣被風(fēng)調(diào)皮地帶起衣角,卻并不在意。只是默默地佇立在門前,望著不知名的地方。
他身后的屋內(nèi)燃著一盞小小的煤油燈,燈雖小,卻足以照亮門前這塊不大不小的地方,甚至火光還能照射在少年腰后側(cè)掛著的一塊白玉上,上面隱隱能看到,刻著一個“璃”字。
“哎呀,本想月下友人相聚,卻不成想今夜溫老不當(dāng)值,看來在下是來得不湊巧啊?!?p> 戲謔的聲音響起,少年微微側(cè)目,屋旁小路上漸漸出現(xiàn)了兩個人影,來人一襲青衫,另外一人則穿著比較正式,甚至還帶著領(lǐng)帶夾。
少年沒有答話,只是望著二人微微頷首。
穿著正式的那位青年身上隱隱透過一絲熟悉的氣息,讓少年不禁微微失神,回憶著這一絲氣息的源頭。
而那一襲青衫之人嘴角含笑,雖然說了他要找的人并不在,卻依舊朝著少年走來。
“我找溫老,可否告知去處?”抬手卻不是作揖,而是遞出了一封薄薄的信箋。
少年低頭看了一眼,白色的信封上光滑毫無筆跡,伴著月光甚至能看清信封上的絲絲縷縷。
再抬頭看向來人,少年微微一笑說道:“原來是老友來訪,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這套文縐縐的東西,又何必來故意氣我呢?”
“哦?”青衫之人故作驚訝地說道,“我以為溫老你很喜歡呢!”
少年輕笑搖頭道:“我不是溫老,溫老是我爺爺,店主先生你怎么可能會不記得呢?”
店主笑著說:“原來是伽羅,太久不見了,你與你爺爺當(dāng)年可真是長得一模一樣啊,我真的是一點兒都沒有分辨出來?!?p> 溫伽羅也笑了:“如果是別人說我和我爺爺長得相似,我可能理都不會理他……不過既然是店主先生這么說,我肯定是相信的。原來店主先生是想來找爺爺,卻沒預(yù)料到今時不同往日了啊?!?p> 店主原本笑著的嘴角放了下去,有些落寞地回答道:“是啊,我曾以為我能趕上最后一面,卻沒有想到還是錯過了。”
溫伽羅說:“沒事,先生也不必太過于介意。我相信,以先生的能力,若是真心想見面,不管是換個時間亦或是換個空間,自然都是能見到的。不過先生特意選在今天這個時間點,還是這么個窮鄉(xiāng)僻野,人跡罕至的地方,不知道是否是有什么我可以幫助到先生的嗎?”
店主笑得溫和:“伽羅說著不喜歡文縐縐的模式,卻也已經(jīng)是跳不出來坑了。還是說,這是時下年輕人新型的萌點嗎?”
溫伽羅笑得淡然:“確實是不喜歡繞來繞去的,對于我這樣腦筋不太靈光的人來說,很麻煩的啊。但是看到爺爺?shù)呐f友,偶爾也是會忍不住想要比一比……我可能確實在某些方面,比較欠缺吧?!?